北京的胡同飘着果木熏香，苏悦攥着那片带"笼"字的烤鸭脆皮往里走时，手背上的蝴蝶印记像被火燎过，烫得她指尖发麻。全聚德的牌匾在晨光里泛着油光，门童肩上的毛巾沾着鸭油，拧开时滴下的油珠在青石板上凝成个青铜勺，勺心嵌着丝暗红——是焦糖的颜色。
"陈老板托人带了信，"林晓把刚买的糖耳朵掰成两半，热气里滚出个细弱的声音，"说他弟弟提到的'笼'，是前清传下来的焖炉，炉壁刻着百味咒，能把食物的本味锁进焦糖里。"
陆瑶突然按住苏悦的肩膀，胡同拐角的灰墙后闪过个穿长袍的身影，手里的烤鸭钩子在阳光下划出冷光，钩尖缠着圈焦糖，糖丝在风里拉出细韧的线，像张透明的网。"是味宗的'焖炉使'！"她的青铜勺在怀里震动，勺面映出焖炉的内壁——密密麻麻的咒文间，嵌着块鸽子蛋大的焦糖，正随着炉火跳动。
刘师傅的孙子突然指着墙角的泔水桶，里面漂着块没啃完的鸭架，骨头上的肉丝拼出"后厨"两个字。苏悦拽着他们绕到后厨的角门，门环上挂着串冰糖葫芦，最顶上的山楂刻着个"开"字，是用陈记老婆饼的饼模压出来的。
后厨的灶台泛着油光，掌勺的老师傅正往烤鸭身上刷糖水，看见苏悦手背上的蝴蝶，突然往炉膛里塞了根梨木，火星溅起的瞬间，他压低声音："焖炉使要在午时三刻用'锁味焦糖'封炉，到时候全北京的烤鸭都会变成'哑味鸭'，吃的人会忘了所有味道的名字。"
烤鸭的脆皮突然在油锅里炸开，油星子溅在墙上，烫出串焦痕，像串省略号。苏悦凑近去看，焦痕里浮出段画面：穿长袍的焖炉使往焖炉里倒焦糖，糖液顺着咒文流淌，每漫过一个字，炉壁就渗出点血珠，滴在炉底的青铜勺上，勺柄指向后厨的地窖。
"焦糖里掺了血！"陈宇的声音发紧，他捡起块掉在地上的鸭皮，咬开时尝到股铁锈味，"是守艺人的血，他们在用这个增强咒语的效力！"
地窖的门藏在装鸭油的油缸后，缸底沉着个铜钥匙，钥匙孔是鸭嘴的形状。苏悦把那片带"笼"字的脆皮塞进去，锁芯"咔哒"转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焦糖味涌出来，混着果木的熏香，竟生出种让人眩晕的甜——是被锁住的本味在求救。
地窖中央的焖炉比想象中高大，炉壁的咒文在火光里扭曲，像无数条蠕动的蛇。穿长袍的焖炉使正站在炉前，手里举着个铜碗，碗里的焦糖冒着泡，他正往炉口倒，每倒一勺，就有片烤鸭皮从炉顶飘出来，落在地上化作灰烬。
"来得正好。"他转过身，长袍的盘扣是用青铜勺串成的，"这炉底的'母焦糖'，缺个带蝴蝶印记的活引。"
苏悦突然看清他的脸——左眉骨有块月牙形的疤，和黑风衣、刀疤脸的疤痕隐隐能拼出个完整的圆。"你是味宗宗主的最后一个弟弟？"
男人笑起来，焦糖在碗里溅出火星："我是守炉人，也是铸咒者。当年初代掌勺人用自己的血封了这炉，现在，该用你们的血解开了。"他突然将铜碗往苏悦脸上泼，焦糖在空中凝成张网，网眼都是青铜勺的形状。
刘师傅的孙子突然把整串冰糖葫芦扔过去，山楂撞在糖网上，酸甜的汁液炸开，竟融开个缺口。"爷爷说，酸能破甜咒！"孩子钻进缺口时，被炉壁的咒文烫到，小手立刻起了个水泡，水泡里浮着个极小的"破"字。
"用梨木！"掌勺老师傅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抱着捆梨木往炉里塞，"果木的烟能冲散焦糖咒！"浓烟从炉口涌出来，咒文的红光淡了几分，炉底的母焦糖突然剧烈翻滚，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苏悦趁机扑向炉底，指尖刚触到母焦糖，手背上的蝴蝶印记突然飞离皮肤，撞向炉壁的咒文。青铜色的蝴蝶与暗红色的咒文相撞，爆出片金红交织的光，她突然看见初代掌勺人的身影——他正往炉壁刻最后一个字，血从指尖滴在母焦糖里，嘴里念着："锁味者，终被味锁。"
焖炉使的长袍突然起火，是母焦糖里的火引燃了他身上的鸭油。他惨叫着扑向炉口，却被涌出的浓烟卷住，青铜勺盘扣在火里融化，露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宗主五兄弟的合照，背后写着："终局在炉心，五血合一，咒破。"
"原来......我们也是钥匙......"他的声音在火里变调，最后化作块焦黑的青铜勺碎片，落进母焦糖里。
炉壁的咒文突然裂开，母焦糖从裂缝里淌出来，在地上漫开，竟凝成条焦糖河，河面上漂着五块青铜勺碎片，慢慢拼合成完整的"味"字。苏悦伸手去捞，碎片却突然沉入焦糖底，河面上浮出行字："味宗己灭，心咒难除。"
掌勺老师傅突然指着炉心，那里的灰烬里躺着块透明的晶体，像凝固的眼泪，里面裹着只完整的蝴蝶，翅膀上的磷粉是用无数种味道的精华凝成的。"是味觉的魂......"他的声音发颤，"但它被心咒缠着呢。"
苏悦拿起晶体，手背上的印记彻底消失，化作道暖流钻进晶体里。蝴蝶突然扇动翅膀，晶体表面渗出层水雾，映出所有被味宗迫害过的人——老舵手在江里的火光，刘师傅在盐井的嘶吼，张老汉儿子疯癫的胡话......最后都化作蝴蝶翅膀上的磷粉。
"接下来去哪？"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里的糖耳朵己经凉透，甜里裹着说不清的涩。
苏悦正要回答，晶体突然炸裂，蝴蝶化作无数光点飞向胡同深处。其中一点落在她掌心，凝成半块烧焦的鸭骨，骨头上的骨髓写着行极小的字："终站·胡同尽头的卤煮摊"。
更诡异的是，刚才消失的穿长袍人影，竟出现在胡同口的卤煮摊前，正往锅里扔什么东西，锅里的卤汤突然沸腾，冒泡的地方浮出个完整的青铜勺，勺柄首指苏悦的眉心。
陆瑶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手背上新生的印记——不是蝴蝶，是个小小的卤煮锅，锅里飘着片肺叶，叶尖缠着丝焦糖，像条没烧完的咒。
"那摊的老掌柜，"陆瑶的声音发紧，"据说能用卤汤算命，算的不是命，是......被遗忘的味道。"
苏悦的舌尖尝到股复杂的味，有烤鸭的油香，焦糖的甜，果木的熏，还有卤煮的醇厚，混在一起竟像句没说完的咒，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最后堵在舌尖，化作个模糊的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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