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深处的风突然暖了起来,带着新麦的清,混着我们浪里的甜,像杯刚沏好的蜜茶。“羽”姑娘罐壁上的蓝莓云开始往下掉蓝点点,落在麦田里,竟真的长出小小的蓝花,花瓣沾着橘色的浪沫,像撒了把糖粒。
“桂”姑娘伸手去够那些蓝花,指尖刚触到花瓣,罐壁上的桂花突然活了,一片接一片飞出来,绕着蓝花打转,金的黄、蓝的紫缠在一起,在风里织成块花布。“原来画出来的花,真的会开。”她的声音里带着麦芒的痒,罐身轻得像片花瓣,跟着风一起晃。
小孩罐头的铅笔头漂到我脚边,我捡起来时,发现笔杆上刻着个模糊的“等”字,大概是他没说完的话。浪推着我们往前行,麦田尽头渐渐露出片粉,走近了才看清,是成片的桃树,每棵树上都挂着透明的罐头,像串在枝头的灯笼,里面的暗红液体己经变成了透亮的粉,映着桃花,像罐罐桃花蜜。
“是‘清’先生的女儿种的吗?”“羽”姑娘轻声问,蓝糖纸从他罐口飘出来,粘在一棵桃树枝上,立刻长出朵蓝粉相间的花,“她该看到了。”
铁架的晃动变成了风的形状,不再是沉闷的哐当,而是像“晓”说的风吹麦田声,沙沙的,裹着糖香。我掌心的橘色痕迹突然发烫,低头看时,那道痕正慢慢浮起来,变成片完整的糖纸,飘到空中,对着所有桃树灯笼轻轻扇动,像在打招呼。
每盏灯笼里都飘出片糖纸,薄荷绿的、玫瑰红的、焦糖棕的……围着橘色糖纸转成圈,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响,像无数人在轻轻笑。我认出“晓”的薄荷糖纸了,它在圈里朝我眨了眨,带着星星的凉。
红裙女人和老人的声音从桃花林深处飘出来,不再是裹着甜香的歌谣,而是像普通的长辈在说话:“今年的桃花蜜,够酿一冬的糖了。”“让孩子们自己舀吧,甜淡得他们自己尝。”
浪到这里变得缓了,像片平静的湖,橘色的水面上漂着无数糖纸,每张都印着个模糊的影子——“清”先生在给女儿讲桃花,“茂”先生蹲在桃树下看花,“晓”的薄荷糖在风里转着圈……
“桂”姑娘的黑板擦落在湖面上,变成块木牌,上面的“花”字被湖水浸得发亮,旁边慢慢浮出其他字:“清”“茂”“晓”“羽”……还有我的名字,那些被“胶”粘住的笔画彻底舒展开,像朵刚开的花。
小孩罐头指着木牌笑,他的罐身己经和湖底的泥融在一起,只露出半截铅笔头,上面的“等”字旁边,长出了个小小的“到”字。“你看,”他的声音像从土里钻出来的,带着糖根的甜,“我说过的。”
“羽”姑娘的蓝莓果掉进湖里,湖水立刻蓝了一块,里面浮起片雪花,落在我手心里,竟不冷,带着蓝莓的甜,像颗没化的糖。“雪化了,是甜的。”他说,罐壁开始变得透明,能看见里面的蓝液珠正变成小小的鸟,扑棱棱飞出来,往桃花林深处去。
“桂”姑娘的罐身也在变,渐渐和身边的桂花树融在一起,黑板擦变成了树瘤,上面还留着她的指痕,开出串金黄的花,每朵花都藏着片糖纸,风过时,就落下点甜。
我的罐头轻得像片羽毛,湖水流过罐壁,带走了最后一点暗红,露出里面干净的光。掌心的橘色糖纸飞回来,贴在罐口,像枚温柔的印章。
风里的风铃响了最后一声,像颗糖终于落在舌尖。所有的罐头都不再漂了,在这片甜湖里慢慢停下,变成了桃树、桂花、蓝莓丛,变成了麦浪里的光,变成了糖纸间的风。
而那些糖纸还在转着圈,像串不会停的年轮,把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疼、所有的甜,都裹进了这永远的春天里。远处的桃花还在开,浪里的糖浆还在熬,风过时,所有的声音都在说:
看,这最甜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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