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小丫鬟走进来，轻声开口：“殿下，高小姐求见。”
姜以然握着玉筷的手顿了顿，眼皮都没抬，只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
小丫鬟会意，退了出去。
一会儿，高莹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带着几分仓促。
她跨进门槛时还挺首着脊背，看见姜以然端坐在主位，膝盖却猛地一软，跪在地上。
“求嫂子为我做主。”
她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里带着颤抖。
姜以然放下玉筷，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唇角：“高小姐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早膳，都被你破坏了。”
高莹抬起头，鬓角的碎发有些凌乱，眼里浮着水光：“嫂子，我怀了叶郎的孩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您成全，让他入赘高府。”
“哦？”
姜以然挑眉，目光扫过她平坦的小腹:“这种事该找你大哥做主，你往日里不是最瞧不上本宫，怎么反倒来求本宫了？”
高莹咬着下唇，：“以前是我不对。”
她重新磕了个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姜以然端起茶盏，看她一眼：“你凭什么觉得本宫能帮你？这时候去求你大哥，不是更好？”
高莹忽然笑了，那笑声里裹着股子怨怼：“他？”
她嗤笑一声:“整日窝在苏怜月那里，眼里早就没了娘和我这个妹妹，我要是告诉他这事，他会把我赶出高府。”
她抬眼望向姜以然，眼底一片凄然：“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惹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心里压根没我这个妹妹，我是死是活，他才不在乎。”
“我也没想到，到头来会求到你这里。”
她凄然一笑:“可这半个月看来，你做事有章法，在这高府里，也就你能说上话了。”
“求你帮我这一次。”
她又磕了个头，额头泛红:“往后我再也不会对你不敬了。”
沈知辞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角余光瞥见姜以然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不知在盘算什么。
采盈在一旁忍不住撇嘴：“殿下，别帮她！上次她还特意跑来嘲讽您，这种人忘恩负义，指不定回头就捅刀子。”
“本宫可以帮你。”
高莹猛地抬头，眼里炸开惊喜，声音都发颤：“谢嫂子！”
“但有条件。”
姜以然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波:“你们夫妻日后无论出什么事，都不许再来找本宫，入赘是你求的，后果也得你自己担着。”
高莹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我发誓，绝不反悔！”
她心里只想着赶紧把叶郎接进府，哪里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等高莹欢天喜地地走了，采盈忍不住跺脚：“殿下，您何必帮她？”
姜以然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本宫不是良善之人，帮她自然有本宫的道理。”
前世她就知道，高莹后来确实招了个入赘的夫婿。
那男人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暴虐成性，殴打高莹，让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还在外头惹了一身脏病传给她。
最后卷走高莹所有银钱跑了，高夫人怕被传染，偷偷把高莹送去乡下庄子，再往后，就没了音讯。
既然高莹这么想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她不妨成全，只是这一次，结局恐怕不会那么“体面”了。
“采盈，取一百两银子来。”
姜以然看向她:“你去南风馆一趟，找个叫叶不闻的琴师，告诉他，入赘高府，还能再得五百两。”
采盈脸一垮：“南风馆那种地方，奴婢一个人去……”她偷偷瞄了眼沈知辞:“不如让沈公子去？他去稳妥些。”
姜以然的目光落在沈知辞身上，带着询问。
沈知辞放下茶盏，唇边噙着笑意：“臣，遵命。”
深夜，沈知辞的卧房里还亮着灯。
窗纸上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其中一个身形挺拔，另一个却显得有些瘦小。
“主子，让属下男扮女装去南风馆？”
夜一看着自家主子递过来的纸条，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也太丢人了！”
“三倍工钱。”
沈知辞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声音淡淡的。
夜一眼睛瞬间亮了，立马改口：“干！属下干的就是男扮女装去南风馆，为了钱，丢点脸算什么！”
他凑近了些，挤眉弄眼道:“不过主子，您和长公主这几日……进展如何？属下瞧着，您俩说话都没超过十句，还不如跟她那个小丫鬟说得多呢。”
沈知辞抬眼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底的寒意让夜一识趣地闭了嘴。
他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转身就要走。
“等等。”
沈知辞叫住他:“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夜一应了声，身形一晃，转眼就没了踪影。
他刚走，门外就传来姜以然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沈公子，方才在和谁说话？”
沈知辞心里一凛，转身时脸上己换上温和的笑意：“夜深了，有些闷，自言自语罢了，长公主怎么还没歇着？”
姜以然站在廊下，月光落在她肩头，像是覆了层薄霜。
她看着沈知辞，目光平静无波：“我起夜时听见动静，听到你在和谁谈话。”
沈知辞的笑容僵了一瞬，指尖微微收紧。
他望着廊下那双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过，姜以然却没再追问，只是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夜深露重，沈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罢转身，裙摆扫过石阶，留下一阵淡淡的兰花香。
沈知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松了口气。
掌心不知何时己沁出薄汗，刚才那短短几句话，竟然比应对一场朝堂辩论还要紧张。
他转身回房，刚关上门，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夜一去而复返，压低声音道：“主子，长公主的卧房还亮着灯。”
沈知辞眸色沉了沉，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自己则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那盏摇曳的灯火，弯唇笑了笑，这位长公主，远比他想象中要敏锐得多，看来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而此刻姜以然的卧房里，采盈正打哈欠：“殿下，沈公子方才定是在跟人密谋什么，要不要奴婢去查探一番？”
姜以然靠在软榻上，手里翻着一卷书：“不必。”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没意思。”
采盈不解地挠挠头，却还是听话地闭了嘴。
三日后，高府张灯结彩，叶不闻一个男南风馆的琴师入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高莹穿着大红嫁衣，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丝毫没注意到姜以然看着她时，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深意。
沈知辞站在姜以然身侧，看这热闹的场面，忽然低声道：“殿下似乎很笃定，这场婚事不会长久。”
姜以然转头看他，眉眼弯弯：“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这高府里，沈公子觉得，他们能恩爱几时？”
沈知辞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忽然觉得，留在这高府，或许会比他预想中要有趣得多，反正以后的日子不会再无聊。
至少，眼前这个步步为营的长公主，总有一日，他会名正言顺的代替高渊的存在，成为她唯一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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