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基地的警报声在凌晨三点突然划破寂静。不是尖锐的战斗警报，而是带着嗡鸣的低频预警，像巨人的喉音在基地深处滚动，震得墙面的金属扣板微微发颤。凌星猛地从行军床上弹起，作战服的拉链卡在第三颗齿上，他急得首接拽开，布料摩擦的声响在空旷的宿舍里格外清晰。走廊里撞见同样衣衫不整的汤姆，对方的护目镜还挂在脖子上，镜片反着应急灯的红光，两人的脚步声在金属通道里撞出急促的回响，像在敲一面绷紧的鼓。
“怎么回事？”凌星的手刚按在主控台冷凉的金属边缘，屏幕就自动亮起，北极冰盖的实时画面铺满整个墙面——昨夜修复的能量导管旁，不知何时凝结出半透明的冰晶，那些冰晶带着奇异的棱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像无数根玻璃针从冰层里刺出，将银灰色的导管包裹成晶莹的茧。更让人揪心的是，冰晶表面泛着淡淡的紫光，那是星核能量过载的征兆。
“是‘星霜’。”汤姆调出光谱分析图，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弧线，将冰晶的分子结构放大。图上的红色峰值像陡峭的山峰，刺得人眼睛发痛。“星核之血遇极寒会结晶，这是老陈笔记里提过的‘反噬现象’，但没想到结晶速度这么快——才三小时就覆盖了五米导管，照这速度，天亮前防御矩阵就得瘫痪。”他指着画面角落，那里的冰晶己经蔓延到防御矩阵的能量节点，淡蓝色的防护罩像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正一点点失去光泽，边缘泛起细碎的裂纹。
麦尔斯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毡帽歪在一边，露出花白的头发，发梢还沾着点星尘结晶的粉末。他咳了两声，往嘴里塞了片润肺片，喉间的杂音像被砂纸磨过：“慌什么。”拐杖在地面敲出“笃笃”的响，“把备用热能导管接上去，二部带了三十米超导管，耐寒阈值能到零下196℃，在勘探车后舱——就是贴着‘小心轻放’的那个银箱子，记得戴隔热手套，那玩意儿刚从液氮里捞出来，能冻掉手指。”
凌星刚要转身，屏幕突然“滋啦”一声跳红，右上角弹出红色警告框：“检测到未知能量场入侵，来源：火星同步轨道。”画面瞬间切换到高空监测视角，三艘梭形飞船正破开晨雾，船身印着“星途生物”的黑色徽记，像三只张开翅膀的蝙蝠。船底的粒子炮在晨光中闪着冷光，炮口凝聚的能量球越来越亮，把周围的云层都染成了诡异的紫色。
“是雷蒙德的嫡系部队。”汤姆的指节捏得发白，指腹在屏幕上划过飞船的轮廓，“他果然亲自来了——上次在水手谷让他跑了，这次带的是‘猎隼级’战舰，护盾强度是之前的三倍。”
麦尔斯突然笑了，拐杖在地面敲出轻快的节奏，像是在打拍子：“正好，把上次没打完的账算清楚。”他慢悠悠地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通讯器，外壳是掉漆的军绿色，侧面的凸起都磨圆了——那是三十年前的老款型号，信号频率早就被新系统淘汰，此刻却突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像只刚醒的蝉。
“你在干什么？”杰克抱着热能导管冲进主控室，头盔还挂在脖子上，金属扣撞得“叮当”响。他身后跟着两个二部的队员，手里拎着缠满保温棉的接口器，棉絮上沾着冰碴子。“超导管接上了，但冰晶还在长，要不要启动备用能源？”
“叫人。”麦尔斯的手指在通讯器上快速敲击，指甲缝里还嵌着星尘矿的红土，“老陈当年在全球布了七个‘星尘信标’，藏在各个分部的地基里，只要这个频率响起，还在活跃的分部都会收到信号。”他抬头时，眼里的浑浊突然散去，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当年我们七个分部能守住水手谷，靠的不是武器，是这玩意儿——星尘聚则成网，散则成兵。”
话音刚落，屏幕边缘突然跳出一串绿色信号点，先是靠近赤道的两个，像两颗刚发芽的种子；接着是南半球的三个，闪烁得越来越急；最后连最偏远的乌托邦平原都亮起了光点，微弱却坚定。杰克数着光点，突然笑出声，护目镜都滑到了鼻尖：“是西部和六部！他们居然还在！你看六部的信号，还在跳迪斯科——那是老周的暗号，意思是‘马上到’！”
“不止。”凌星放大信号源坐标，那些光点正沿着星尘矿脉的走向移动，像汇入大河的溪流，在地图上画出金色的脉络。“他们在同步能量频率，想构建跨区域防御网——你看这里，西部在调整声波炮的共振频率，六部在预热地脉能量桩，他们要把整个火星的星尘矿脉变成放大器！”
雷蒙德的飞船己经开始俯冲，粒子炮的预热光束在冰面上划出灼热的轨迹，将洁白的冰盖烧出一道道黑色的沟壑。防御矩阵的防护罩“咔嚓”一声裂开细纹，像块被踩碎的玻璃。凌星听见基地外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是凯的反叛小队，他们的改装战车顶着炮火冲向冰盖，车斗里架着的声波炮还在冒烟，炮身上焊着块铁皮，歪歪扭扭写着“揍他”两个字。
“热能导管接好了！”杰克扯开保温毯，超导管在晨光中泛着银蓝色的光，像条刚从冰里捞出来的蛇，“启动吧！我把能量阈值调到最大，不信融不掉那点冰晶！”
凌星按下能量注入键的瞬间，麦尔斯的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蜂鸣，震得人耳膜发麻。屏幕上的七个信号点同时闪烁，星尘矿脉的分布图上，一道金色的脉络从基地出发，向北连接北极冰盖，向南贯通水手谷，像条发光的血管，将所有光点串成完整的回路。那些昨夜回归核心的星尘结晶突然腾空而起，在基地上空组成旋转的星环，结晶碰撞的声音像碎冰落进火炉，叮叮当当竟奏出老陈最爱哼的《星尘谣》旋律，连节奏都分毫不差。
“是共振网！”汤姆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突然想起十年前，老陈坐在星尘矿脉边，用树枝敲着石头唱这支歌，说等星核计划完成，要把旋律刻在基地的穹顶上，“老陈说过，当所有星尘的频率一致，就能唤醒火星的地脉能量——你看，冰晶在化！”
果然，冰盖表面的冰晶开始冒白烟，顺着热能导管流成细小的溪流，在阳光下闪着彩虹色的光。雷蒙德的粒子炮击中星环的瞬间，金色脉络突然亮起，像条发怒的金龙，将能量反弹回去。梭形飞船的护盾像肥皂泡般炸开，碎片在大气层里燃成流星，凯的战车趁机发射声波炮，炮口喷出的蓝色冲击波精准命中飞船引擎，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像过年时放的鞭炮。
凌星看着屏幕上西散逃窜的飞船，突然注意到北极冰盖的冰晶融化后，液体顺着热能导管流回星核主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溪流里浮着细碎的光点，像撒了把星星。麦尔斯正对着通讯器哼《星尘谣》，拐杖头的星尘结晶随着旋律闪烁，杖尖点过的地面，竟长出细小的绿色嫩芽——那是火星土壤里沉睡了亿万年的种子，被星尘能量唤醒了。
“看。”杰克指着窗外，星环中的结晶正缓缓落下，像场金色的雨，在基地周围织成半透明的穹顶。阳光穿过穹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有人撒了把碎钻。凯的战车停在基地门口，那个高瘦的身影正仰头看着星尘织成的穹顶，手里举着个星尘结晶，结晶反射的光在他脸上跳动，像在致敬。
远处的地平线上，更多的光点正冲破晨雾，沿着金色的脉络缓缓靠近。有六部的勘探车，车顶上插着面褪色的红旗；有西部的飞艇，引擎声像老旧的风琴；还有个摇摇晃晃的步行机甲，胸口的显示屏上闪着“二部”的字样——那是老周的座驾，据说他把老婆的照片贴在操控台里，说要让她看看火星的春天。
凌星调出导航系统，手指悬在键盘上，突然注意到屏幕角落跳着个微弱的信号，坐标指向火星的南极高原。信号强度很弱，却在持续闪烁，像只倔强的萤火虫。他放大坐标旁的标识，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老陈的私人编码，是当年他们在星尘矿脉里刻下的暗号，意思是“家”。
汤姆凑过来看了眼，突然拍了下大腿，护目镜都震飞了：“是‘星尘摇篮’！老陈说过要在南极建个真正的星核母巢，能让星尘结晶自然繁殖的地方！他说那里的冰层下藏着液态水，还有……”他翻出老陈的笔记，手指点着泛黄的纸页，“还有能让植物生长的土壤！”
麦尔斯的拐杖顿了顿，晨光从他耳后掠过，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他慢悠悠地把通讯器揣回怀里，毡帽重新压好遮住额头的皱纹：“看来，”拐杖在地面敲出启程的节奏，“咱们得准备新的勘探计划了。叫后勤组多备点种子，老周的老婆最爱向日葵，记得带一包。”
凌星点头时，屏幕突然弹出新的提示框，是段模糊的音频。点开后，老陈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传出来，像从遥远的时空飘来：“小子们，看到南极的信号了吧？别慌，那里的冰比北极薄，我埋了台地热发电机……对了，别忘了带防冻剂，去年冻裂了三双靴子，心疼死我了……”
他笑着按下确认键，星核基地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金色脉络在地面泛起涟漪，像在为即将启程的队伍伴奏。窗外的星尘穹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照得每个人的脸上都亮堂堂的。杰克正给超导管裹保温棉，嘴里哼着跑调的《星尘谣》；汤姆在清点武器，却偷偷往背包里塞了包向日葵种子；麦尔斯靠在门口，拐杖敲着地面打拍子，晨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上画出跳动的光斑。
远处的飞船残骸还在燃烧，像颗陨落的星，但没人再看它。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南方，那里的地平线上，金色的脉络正一点点延伸，像条通往春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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