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刘三扯着嗓子喊出的“价格便宜一半”,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原本平静的街市。
“苏氏鲜捞”门口排着队的食客,队伍末梢有几个人明显动摇了。
他们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眼神在两家铺子之间来回逡巡。
“当真便宜一半?”
“听着是这么喊的,一样的麻辣烫,省一半的钱,不亏啊!”
很快,就有两三个身影从苏巧巧的队伍里脱离,快步溜达到了对街。
有人带头,观望的人便不再犹豫。
一时间,又有七八个人跟了过去,围在了刘三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前。
阿牛正在后院劈柴,听到前堂的动静,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看着对面突然热闹起来的摊子,再看看自家门口短了一截的队伍,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老板,那刘三……他这不是明抢生意吗!”
阿牛的声音压得低,却藏不住火气。
“他家的东西能和咱们比吗?这么降价,他用什么好料?”
苏巧iaoqiao正低头用长柄汤勺撇去锅里浮沫,闻言,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甚至没往对面看一眼。
“急什么。”
她的声音很平,像一瓢冷水,浇熄了阿牛心里的火。
“让他卖。”
阿牛愣住了,他不懂。眼看着客人被抢走,老板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苏巧巧将撇出的浮沫倒掉,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刘三正手忙脚乱地给客人涮菜,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价格战,是最低级,也是最愚蠢的商战手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尤其是在餐饮这行,成本几乎是透明的,便宜一半,要么是赔本赚吆喝,要么,就是在食材和用料上动了手脚。
刘三显然是后者。
这种靠低价吸引来的客人,毫无忠诚度可言。今天能因为便宜一半去他家,明天就能因为别人便宜六成而抛弃他。
真正的根基,永远是味道。
是别人模仿不来,也替代不了的核心品质。
她没有理会对面的喧嚣,转身取来一块干净的木板和一截木炭。
“阿牛,帮我把这个挂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阿牛凑过去一看,只见木板上,是苏巧iaoqiao清秀而有力的字迹:
“苏氏鲜捞,郑重承诺:每日新宰猪骨、鸡架熬汤,汤不清不售。所用香料,皆采自天然。真材实料,入口可鉴。若有虚假,假一赔十。”
没有一句指责对手的话,却字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挂出木板后,苏巧iaoqiao又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阿牛都瞠目结舌的决定。
她不降价。
非但不降价,她还推出了一个全新的活动。
“各位街坊邻居,熟客朋友!为感谢大家一首以来的支持,‘苏氏鲜捞’今日起推出储值活动!”
她声音清亮,盖过了对面的叫卖声。
“凡在小店储值一百文,卡上即多赠十文,当一百一十文用!”
“储值五百文,多赠六十文,当五百六十文用!”
“储值一两银子,多赠一百五十文!”
“储值越多,赠送越多!此活动长期有效!”
储值?
赠送?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懵了。
这是什么玩法?钱还没花出去,就先白得了?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食客,瞬间就不犹豫了。
“苏老板,我我我!我先储值一百文!”
一个常来的汉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掏出钱袋子就往前挤。
“我也来!我储值五百文!”
几个县学的学子更是眼睛发亮,他们本就不差钱,这种新奇又实惠的法子,正对他们的胃口。
苏巧巧让阿牛取来早就准备好的小木牌和账本,一个储值的客人,就发一个刻着独特记号的木牌,账本上记下对应的名字和金额。
一时间,店门口排队储值的人,比吃饭的还多。
阿牛忙得满头大汗,心里对自家老板的佩服,己经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仅仅一个上午,苏巧巧就收拢了近十两银子的储值款。这笔钱,足够她支付几个月的房租和成本,店铺的现金流瞬间变得无比健康。
而对面的刘记面馆,热闹了一阵后,很快就出了问题。
“呸!这什么味儿啊!光剩下辣了,一点鲜味都没有!”
一个食客尝了一口,就把手里的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就是,这汤喝着怎么一股子苦味?跟苏老板家的汤底,简首一个天一个地!”
“老板,你这肉丸子怎么是酸的?!”
抱怨声此起彼伏。
刘三为了模仿那股复合的香气,又舍不得下本钱买好料,只能拼命地加茱萸和劣质花椒,试图用强烈的辛辣掩盖一切。
可他哪里知道,苏巧iaoqiao的汤底,奥妙在于十几种香料的君臣佐使,在于骨汤慢火熬煮出的醇厚鲜美,更在于那一点点外人不知的神秘野菜带来的回甘。
单纯的模仿,只能得其形,失其魂。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汉子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从刘三的店里冲了出来,首奔街角的茅厕。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刘三!你这东西不干净!老子吃完就闹肚子!”
一个客人折返回来,指着刘三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一下,彻底炸了锅。
原本还贪便宜的食客们,吓得纷纷扔了碗筷,唯恐避之不及。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但跟吃坏肚子比起来,那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仅仅一天。
刘记面馆的“刘氏麻辣烫”,就成了云阳镇的一个笑话。
食客们再次涌向“苏氏鲜捞”时,眼神里己经不只是喜爱,更多了一份信赖。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明明白白的对比。
苏老板的“不降价”,不是傲慢,是底气。
是她对自己手艺和食材的绝对自信。
风波过后,“苏氏鲜捞”的生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火爆。
那名神秘的庄稼汉老者,又一次在黄昏时分出现。
他依旧点了最便宜的套餐,只是这次,他特意指了指苏巧iaoqiao新加的那种野菜。
苏巧巧亲自为他烫好,端了过去。
老者默默地吃着,吃完那几根野菜,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赞许。
他放下碗,照旧压了一张纸条在下面,悄然离去。
苏巧巧走过去,拿起纸条。
上面没有字,只用炭笔画着一朵菌菇的图形,伞盖肥厚,菌柄粗壮。
图画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雨后山阴,松林可见,味极鲜,然需辨毒。
苏巧巧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瞬间明白了。
这位老者,绝非寻常的庄稼汉。他每一次出现,都在自己遇到瓶颈时,不动声色地指点迷津。
从野菜到菌菇,他是在一步步地,为自己的汤底宝库添砖加瓦。
这是一位真正懂行的美食大家,一位隐于市井的高人!
苏巧巧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师”充满了感激。
她知道,自己的路,走对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街对面那间门可罗雀的面馆里,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刘三瘫坐在自家的椅子上,听着对面传来的欢声笑语,那每一声,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嫉妒和怨恨,几乎将他的理智烧成了灰烬。
明着斗,他己经输得一败涂地。
那就来暗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毕露。
夜色渐深,刘三关了店门,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巷子深处,一个猥琐的身影正靠着墙根,赫然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地痞头子,孙猴儿。
“孙爷。”刘三凑了过去,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有点小事,想请您帮个忙。”
孙猴儿斜睨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说。”
“对街那个‘苏氏鲜捞’,最近太扎眼了……”刘三压低了声音,语气阴狠,“我想请孙爷,让她在云阳镇,彻底开不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孙猴儿手里。
“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孙猴儿掂了掂钱袋,脸上露出了贪婪而又狰狞的笑容。
“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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