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薄雾裹着月光，落在相府花园的青石板上，泛着冷光。紫藤花架下的六角凉亭内，苏清婉捏着柄银骨折扇，指尖着扇面上的兰草纹——半个时辰前，暗卫来报，一名穿青布短打的男子翻墙入府，首奔花园，腰间鼓鼓囊囊似藏着兵器。
“苏姑娘深夜候在此处，是知在下会来？”凉亭外传来清朗男声，林夜提着盏油纸灯笼走近，灯笼壁上绣着三瓣墨兰，火光晃得他眉眼模糊，“在下林夜，江湖游侠，特来告知姑娘，‘暗影阁’正追查您的医术秘闻。”
苏清婉抬手指向对面石凳，语气平淡：“公子翻墙闯相府，不报身份先谈事，未免太轻慢相府侍卫。”她唤来侍女，端上两盏白瓷描金茶盏，茶汤是刚沏的雨前龙井，嫩绿透亮，“深夜无酒，以茶代酒，公子请用。”
递茶时，她故意将茶盏往石凳边缘推了半寸——盏沿离凳边仅留半指宽，寻常人稍碰就会打翻。林夜却伸指一勾，茶盏稳稳落入手心，动作利落如流云，显然练过轻功。
“公子说暗影阁追查我的医术，具体是哪项？”苏清婉端起茶盏，目光锁定林夜的右袖，那里明显鼓着个硬物。
林夜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时指节泛白：“是三年前江南瘟疫时，您用的‘清瘟散’配方。暗影阁说，配方里藏着能控人的秘药，若不交出，便对相府不利。”
“三年前江南瘟疫？”苏清婉刻意追问，“当时我与秦府药材商合作才凑齐药材，公子彼时也在江南？”
林夜的眼神骤然飘向凉亭外的竹林，右手攥紧袖口，声音压低：“在下……当时在岭南，只是听人提及。暗影阁逼我来要配方，否则便杀我家人。”
苏清婉看着他闪躲的神态，心中起疑——提及江南瘟疫时，他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是典型的说谎反应。此时，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林夜猛地起身：“明日巳时，我们去书房密室详谈，那里无外人。”话音未落，他提着灯笼快步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竹林深处。
苏清婉蘸了点林夜喝过的茶汤，放在鼻尖轻嗅——隐隐有股苦杏仁味，是“牵机草”的淡味，林夜定是被人下了毒，才会言行反常。
次日巳时，苏清婉引林夜走进书房密室——推开《史记》书架，露出三尺宽的石门，室内仅摆一张石桌、两把石凳，墙上挂着盏青铜烛台，光线昏暗。
“公子现在可说实话了。”苏清婉坐下，目光扫过林夜的右手，“暗影阁为何查‘清瘟散’？三年前江南瘟疫，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夜将右手藏到桌下，声音发颤：“我……我在江南看到，暗影阁用假‘清瘟散’害死了三十多个村民，还威胁我不准外泄。如今他们知道您是真配方主人，便逼我来讨要。”
“暗影阁总部在哪？首领是谁？”苏清婉追问。
林夜眼神闪烁，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总部，只知他们在城西破庙接头，首领从不出面。”
“城西破庙？”苏清婉故意抛出假情报，“可我查到，他们的接头点是城北‘回春堂’药铺，你在骗我？”
林夜的脸色瞬间煞白，手忙脚乱地辩解：“是……是我记错了，或许是城北药铺，我记不清了。”
苏清婉起身，假意去书架找纸笔：“公子说说暗影阁成员的特征，我画下来方便防备。”余光却紧盯林夜——他正低头盯着右手，食指第一节有个针尖大的红点，周围泛着淡红，是刚被毒针刺过的痕迹。
“公子的手怎么了？”苏清婉首问。
林夜猛地将手藏到身后，眼神慌乱：“没……没什么，是被书页划破的。”
待苏清婉拿纸笔返回，林夜描述的“特征”全是模糊之词：“穿黑衣、戴斗笠、蒙面罩”，毫无可用信息。显然，他根本不了解暗影阁，只是在背事先编好的台词。
突然，密室门外传来脚步声，林夜脸色骤变，起身就走：“明日再谈！”慌乱中，一枚拇指大的青瓷瓶从他右袖滑落，掉在石桌下，他却浑然不觉。
苏清婉捡起瓷瓶，指尖着瓶身纹路——这纹样看着格外眼熟。
午时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房的紫檀木桌上。苏清婉捏着青瓷瓶翻转细看，瓶底刻着个芝麻大的纹样：三瓣墨兰缠枝纹，和秦府火漆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她刚将瓷瓶塞进袖中夹层，书房门就被推开，萧煜拿着份密报走进来：“清婉，暗卫查到，暗影阁与秦府有往来，他们……”话未说完，他的目光落在苏清婉的袖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这瓷瓶我在秦府见过，是秦昭装毒药的容器！”
苏清婉心头一紧，随即坦然道：“是林夜掉的。他被暗影阁逼迫来要‘清瘟散’配方，我怀疑他被秦昭控制了。”
萧煜眉头紧锁：“暗卫说林夜与暗影阁过从甚密，你别被他骗了。秦昭最近动作频频，暗影阁突然出现，定是二人勾结。”
“我没信他。”苏清婉拉过他的手，语气诚恳，“他提及江南瘟疫时眼神闪躲，手上还有针孔，明显是被人下毒控制。这瓷瓶就是证据，秦昭定是幕后主使。”
萧煜的脸色渐渐缓和，握紧她的手：“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你遇险。秦昭心思歹毒，需多加防备。”
两人正说着，下人通报：“姑娘，林夜又来了，说有急事。”
萧煜按在腰间佩剑上，沉声道：“让他进来。”
林夜走进书房时，脸色惨白如纸，手里攥着张麻纸：“姑娘，暗影阁说，今日申时若不带着‘清瘟散’配方去城西破庙，就杀了柳如烟！”
萧煜猛地拔剑指向他：“你根本是秦昭的人！想用柳如烟逼清婉交出配方，痴心妄想！”
林夜吓得后退一步，麻纸掉在地上：“我是被逼的！秦昭用我妻儿的性命威胁我，我不得不从！”
苏清婉捡起麻纸，上面写着：“申时独往城西破庙，带真配方换柳如烟，泄密则撕票。”落款处是秦府的墨兰纹印章。
“我去赴约。”苏清婉眼神坚定，“你带暗卫埋伏在破庙周围，等秦昭现身就动手。”
萧煜点头：“我与你同去，绝不让你孤身涉险。”
林夜看着二人，嘴唇动了动似有话要说，最终却转身离开。走到回廊时，他从袖中摸出枚同款青瓷瓶，倒出颗黑药丸吞入腹中——瓶底的墨兰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苏清婉将改了三味药材的假配方折好藏入袖中——改动的药材能让人短暂昏迷，却无性命之忧。萧煜则安排五百暗卫，埋伏在城西破庙西周的槐树林里，只待信号弹升空便行动。
“秦昭真会亲自来？”苏清婉仍有疑虑，林夜最后欲言又止的神态让她不安。
萧煜握紧她的手：“暗卫查过，城西破庙是秦府私兵的固定接头点，他定会来拿配方。只要抓到他勾结暗影阁的现行，就能治他的罪。”
申时一到，苏清婉独自走进破庙。庙内积满灰尘，正中央的木桌上，摆着枚青瓷瓶，与林夜掉的一模一样。“秦昭，我带配方来了，放了我姐姐！”
庙门“哐当”关上，秦昭从观音像后走出，手持弯刀：“苏清婉，你以为我想要配方？我要的是你的命！你一死，萧煜没了帮手，沧州城就是我的了！”
“你以为我没防备？”苏清婉冷笑，“我的人早埋伏在外了。”
秦昭嗤笑：“你说那些暗卫？林夜早把他们引去城北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就在这时，庙门突然被撞开，林夜提剑冲进来，剑尖首指秦昭：“你骗我！你说拿到配方就放我妻儿，却早就杀了他们！”
秦昭脸色骤变：“你敢背叛我？”
“我再不回头，就成千古罪人了！”林夜挥剑砍向秦昭。
苏清婉趁机摸出信号弹，扯燃引线——红色火光冲天而起。萧煜带着暗卫涌入破庙，不消半柱香就制服了秦昭。
林夜垂着剑，声音沙哑：“苏姑娘，对不起，我被秦昭用妻儿性命胁迫，才帮他骗你。如今妻儿己死，我只求赎罪。”
苏清婉点头：“知错能改就好。”
可她心里的疑问未消：林夜吞的黑药丸是什么？秦府的青瓷瓶里装的是何种毒药？三年前江南瘟疫，秦昭到底用假“清瘟散”害死了多少人？
夜色渐深，秦昭被押入大牢，可苏清婉清楚，这只是开始。秦昭腰间的墨兰令牌、暗影阁未露面的首领、林夜吞的毒药，还有三年前的瘟疫真相，都藏在更深的迷雾里。而那枚刻着墨兰纹的青瓷瓶，正是揭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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