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天还裹着层浓黑，城西战场的废墟里，焦木味混着硝烟味钻进鼻腔，呛得苏清婉忍不住皱紧眉。她穿件玄色劲装，裤脚卷至膝盖，小腿沾着灰黑的泥，右指尖被碎瓷划开道半寸长的口子，血珠渗出来，她随手用袖口擦了擦，继续在断墙瓦砾间翻找。
昨夜北狄溃退时，她趴在远处的土坡上，清楚看见两名东宫暗卫抱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钻进这片废墟，埋在断墙下。可现在木盒没见着，脚下的瓦砾却突然发出“咔嗒”脆响——她踩碎了块青灰断砖，砖下露出点莹白的反光。
苏清婉立刻蹲下身，指尖拨开滚烫的焦木渣（昨夜的战火还没完全凉透，木渣蹭得指腹发疼），一块白玉佩露了出来：掌心大小，玉质温润，正面刻着条五爪龙纹，左前爪缺了一角，龙纹外绕着皇室专属的流云纹，而流云纹的缝隙里，藏着个芝麻大的“宁”字，刻痕新鲜，边缘还泛着玉粉，显然是半个月内刚补刻的。
“宁王……”苏清婉的指尖顿住。宁王萧景渊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十年前因“谋逆”被圈禁在京郊皇陵，怎么会有带他标记的皇室龙纹佩？更诡异的是，东宫暗卫为何要特意藏它？
没等她细想，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是东宫的巡逻队，至少五骑，马蹄铁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苏清婉赶紧摸出怀里的硫磺烟雾弹（上次峡谷激战剩的，外壳是薄铜制的），用力往地上一砸！
浓黑的烟瞬间炸开，裹住半片废墟。苏清婉趁机猫腰往废墟外的枯树林跑，跑过断墙时回头瞥了眼：巡逻队的人己经冲进烟雾，为首的人举着灯笼喊“搜！别让东西丢了”，灯笼光晃得烟雾里的人影忽明忽暗。
躲进枯树林，苏清婉靠在老槐树干上喘气，指尖着玉佩的缺角——龙纹佩的玉质是上等的和田白玉，只有皇室宗亲才能用，东宫暗卫藏它，绝不是偶然。十年前的谋逆案、现在的沧州乱局、还有秦昭的动作，难道都和宁王有关？
她把玉佩塞进劲装暗袋，往相府方向走。现在能解开这谜团的，只有萧煜——他查了三年永熙旧案，肯定知道宁王和龙纹佩
辰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洒在书房的紫檀书案上，案上摊着本《永熙秘录》，书页停在“宁王萧景渊”那章，却没翻页。萧煜坐在案后，指尖捏着枚墨玉棋子，眼神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像是在走神。
苏清婉推开门，没等他开口，就把龙纹佩“啪”地拍在书案上：“萧煜，你看这佩——五爪龙纹，流云纹里藏着‘宁’字，是东宫暗卫昨夜埋在废墟的，你敢说这是普通旧佩？”
萧煜的目光终于落在玉佩上，指尖捏起佩，拇指反复蹭过缺角的龙爪，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就是块前朝遗佩，东宫暗卫藏它，不过是想混淆视听。”
“混淆视听？”苏清婉往前跨了步，声音拔高，“五爪龙纹只有皇室能用！‘宁’字是宁王的标记！影组的兄弟死在东宫手里，老影临终还说秦昭和东宫勾结，现在连宁王的佩都冒出来了，你还在瞒我！”
萧煜合上《永熙秘录》，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冷：“清婉，有些事不是你该碰的。宁王的案子牵扯三朝旧臣，连东宫都只是枚棋子，你卷进去，只会送命。”
“送命我不怕！”苏清婉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怕的是你明明知道真相，却把我当外人！你查永熙旧案，难道不是为了查清靖安王府的冤屈？现在线索就在眼前，你为什么要拦我？”
萧煜突然站起身，书桌被他带得晃了下，案上的墨汁洒出几滴：“我是为了护你！”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十年前凡是沾了宁王案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想查，可以，但别连累相府，别连累沧州百姓！”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得苏清婉浑身发凉。她看着萧煜紧绷的侧脸，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腕——那里有道新的划痕，像是被玉饰刮的，而划痕的形状，和龙纹佩的缺角正好吻合。
“你早就见过这佩，是不是？”苏清婉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颤抖。
萧煜没回答，只是抓起案上的密信，转身走进内室，关门时丢下句：“别再查这佩，也别再问宁王的事。”
书房里只剩苏清婉一人，她拿起书案上的龙纹佩，指尖翻到背面——玉佩的右下角，刻着个极小的“血”字，刻痕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血……血色黎明？”她突然想起昨夜暗卫提过，秦昭最近总说“等黎明”，难道这佩和某个叫“黎明”的计划有关？
子时的相府静得只剩虫鸣，书房的窗纸透着暖黄的光。苏清婉穿件黑色夜行衣，伏在窗下的阴影里，手心攥得全是汗——她还是没忍住，萧煜的隐瞒、龙纹佩的“血”字、还有秦昭的诡异举动，都让她必须查清真相。
窗内传来萧煜的声音，还有个陌生的男声，粗哑，带点京腔：“……苏清婉拿到了龙纹佩，会不会看出‘血’字的意思？”
“不会。”萧煜的声音很冷静，“她只知道宁王谋逆案，不知道‘血色黎明’的底细。你那边进度怎么样？三个月后的日子，能不能准时？”
“放心，沧州的粮草库己经被我们的人换了锁，秦昭也按计划在破坏城西防线。”陌生男声顿了顿，又说，“只要等到‘黎明’那天，把北狄的人引到沧州城下，再让东影卫的残部在城里点火，里应外合，沧州就是我们的。”
苏清婉的心跳瞬间加快——“血色黎明计划”！引北狄入沧州，里应外合夺城！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王那边呢？”萧煜又问，“京里的人能不能把他接出来？”
“快了，太子最近忙着查‘星河佩’，对宁王的看管松了。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能把他从皇陵接出来，到时候让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沧州的旧部肯定会响应。”陌生男声的语气里带着兴奋。
“清君侧”？接宁王出来？苏清婉的脑子“嗡”的一声——原来他们是想帮宁王复位，借沧州的兵力对抗太子！可萧煜为什么不告诉她？难道他觉得她会反对，还是怕她泄露消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是相府的巡逻侍卫，两人一组，正往书房这边走。苏清婉赶紧往阴影里缩，可侍卫的灯笼光己经照到了窗下。
情急之下，她摸到窗下的青瓷花瓶（是萧煜上次从京里带的，瓶身刻着兰纹），指尖一用力，花瓶“哐当”摔在地上，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谁在那？”侍卫大喊着冲过来。
苏清婉趁机从阴影里窜出来，往自己的卧房方向跑，跑过月亮门时回头看了眼——书房的灯瞬间灭了，显然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
回到卧房，苏清婉靠在门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摸出暗袋里的龙纹佩，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东影卫的“影”字佩——突然发现，龙纹佩缺角的龙爪，正好能和“影”字佩的缺口拼在一起，拼合处刻着半行细字：“黎明至，东影动”。
“东影卫……血色黎明……”苏清婉喃喃自语——原来“血色黎明计划”需要东影卫残部配合，而老影，说不定就是东影卫的人！萧煜和那陌生男声，是想借宁王和东影卫，对抗太子和秦昭。
苏清婉把两块玉佩锁进首饰盒的暗层，刚要吹灯，窗棂传来轻响——是暗卫小李，他递进来张纸条，字迹潦草：“萧王爷亥时去了东宫驿站，与周砚密谈半个时辰，周砚给了他个描金紫檀木盒，盒上有东宫火漆印。另外，秦昭每晚都去城北废窑，和个穿黑斗篷的人见面，手里总拎着个铜盒。”
“萧煜见周砚？”苏清婉捏紧纸条，心里像被扎了下——他一边和人策划“血色黎明”，帮宁王复位，一边又和东宫的周砚私会，还收了木盒，到底在做什么？
她走到窗边，月光洒在庭院的石榴树上，影子歪歪扭扭，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思。酸的是萧煜的隐瞒，乱的是龙纹佩背后的谜团，更怕的是这“血色黎明”根本不是对抗太子，而是个陷阱。
就在这时，首饰盒突然发出“咔嗒”声——是她刚才没锁好，盒盖开了条缝。苏清婉走过去，刚要合盖，却看见龙纹佩的“血”字在月光下泛着淡光，旁边的“影”字佩也映出微光，两块佩拼在一起，那半行字的后面，还有个极小的“诱”字！
“诱……诱敌？”苏清婉心里一震——难道“血色黎明”不是要夺沧州，而是要诱出某个隐藏的人？
与此同时，东宫驿站里，周砚拿着密信笑出声：“太子殿下果然没猜错，萧煜以为我们要帮宁王复位，其实这‘血色黎明’是诱他和东影卫现身的陷阱！那木盒里的紫粉解药，早就掺了追踪剂。”
秦昭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铜盒（里面装着控制北狄的密信）：“等他们启动计划那天，我就带北狄的人围了废窑，把萧煜、宁王、东影卫全杀了，到时候沧州就是我们的！”
而相府书房的内室里，萧煜看着手里的描金紫檀木盒，指尖着火漆印，眼底闪过冷光——他早就看出木盒有问题，里面的“解药”也掺了东西。他和京里的人演这场戏，就是为了引太子和秦昭露出底牌，查清当年靖安王府和宁王案的关联。
只是他没告诉苏清婉——他怕她卷进来，更怕她知道真相后，会为了东影卫的残部，冒险去废窑。
夜色渐深，苏清婉站在窗前，手里攥着那半行“黎明至，东影动，诱”的玉佩，心里做了决定：不管“血色黎明”是计划还是陷阱，她都要去城北废窑看看，不仅要查清老影的死因，还要弄明白萧煜隐瞒的真心。而她不知道，废窑里，秦昭己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她和萧煜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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