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游击战的特教团,如同水滴融入太行山的莽莽林海。他们化整为零,以连排为单位,依托熟悉的地形和坚实的群众基础,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日军的封锁线之间。白天隐蔽休整,夜间频繁出击,扒铁路、炸桥梁、截粮车、打冷枪,将日军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使其“烈风”行动的锋芒在无尽的骚扰中不断被磨损。
然而,局部的胜利无法扭转战略上的被动。日军主力依旧像跗骨之蛆,紧紧咬着根据地残存的腹地,烧杀抢掠,企图彻底扼杀这片不屈的土地。巨大的压力和持续的牺牲,像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凝重。油灯的光晕在韩守岳、萧远、赵志刚等几位核心骨干脸上跳跃。萧远刚刚汇报完一次成功伏击日军运输队的战果,但众人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鬼子前线指挥部的位置确认了,”萧远将一份由地下交通员冒死送来的情报铺在粗糙的石桌上,手指点向地图上一个被圈出的村庄——“杨家庄”,“他们进展‘顺利’,指挥所前移到了这里,距离我们目前活动区域不到三十里。警戒虽然严密,但因其傲慢,并非无懈可击。”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的计划:“营长,我建议,组织一支精干小队,伪装成溃退的日军,利用缴获的军服和那部还能工作的日军电台,渗透进去,实施斩首!打掉他的指挥中枢!”
山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这个计划太大胆了,简首就是虎口拔牙!一旦失败,参与人员必将尸骨无存。
赵志刚独眼一瞪,猛地一拍大腿:“干他娘的!老子早就想端了鬼子的老窝!远哥,算我一个!”他的独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眼神里全是决绝。
韩守岳没有立刻表态,他眉头紧锁,目光在地图和众人脸上来回扫视。他深知这个计划的巨大风险,这几乎是拿特教团最后的一点精华去赌博。但当前的困境,若无奇招,恐怕最终难逃被慢慢蚕食的命运。王金鹏牺牲前“打回去”的遗言在他耳边回响。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萧远,声音低沉而决断:“计划批准。我亲自带队。”
“营长!”萧远和赵志刚同时出声反对。韩守岳是主心骨,绝不能有失。
“执行命令!”韩守岳打断他们,语气不容置疑,“我对日军指挥体系更熟悉。萧远,你负责具体指挥和日语应对。赵志刚,你作为主要突击手。人选要精,动作要快!”
一支由韩守岳、萧远、赵志刚以及另外七名身手最好、心理素质最过硬的战士组成的斩首小队迅速集结。他们换上了精心挑选、尽量合身的日军士兵和低级军官军服,脸上涂抹着硝烟和尘土,将 QBZ-191 步枪小心地用布包裹,隐藏在缴获的三八式步枪袋里,或者使用缴获的百式冲锋枪。那部缴获的日军九西式小型电台由技术最好的通讯员背负。
夜幕降临,小队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向杨家庄方向潜行。他们刻意选择了一条靠近日军主要补给路线、看似危险的路径,模拟溃兵可能选择的逃亡路线。
一路上,险象环生。在经过一道日军设立的临时关卡时,探照灯的光柱扫过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止まれ!どちらだ!(站住!什么人!)”哨兵厉声喝问,枪栓拉得哗哗响。
萧远深吸一口气,压低戴着日军军官帽的帽檐,用带着疲惫和惊惶的日语口音回应:“俺たちは……第113聯隊の生き残りだ……陣地が破られて……撤退してきた……(我们是……第113联队的幸存者……阵地被突破……撤下来的……)”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身后装扮成伤员的赵志刚等人发出压抑的呻吟声。
哨兵将信将疑,用手电筒在他们脏污不堪的脸上照了照。萧远适时地“展示”了一下手臂上临时包扎的、渗着“血迹”(用的是缴获的日军急救包里的红药水)的绷带。
“聯隊の暗証番号は?(联队的识别暗号?)”哨兵谨慎地追问。
萧远心中一惊,这是情报中没有的细节!他心念电转,脸上却做出更加沮丧甚至带着一丝愤怒的表情:“八嘎!陣地がめちゃくちゃで、通信も途絶えた!誰が暗号なんか覚えているか!(八嘎!阵地一片混乱,通讯也中断了!谁还记得什么暗号!)”他模仿着日军下级军官暴躁的语气,“速く通せ!重要な情報を司令部に伝えなければならない!(快点让我们过去!我们有重要情报要向司令部报告!)”
或许是萧远模仿的日军军官口气起了作用,或许是看他们确实狼狈不堪像败兵,哨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挥挥手放行了。小队成员心中捏了一把汗,表面却维持着溃兵的麻木,快速通过关卡。
越是靠近杨家庄,沿途所见越是触目惊心。被焚毁的村落余烬未熄,焦黑的房梁如同指向苍穹的枯骨。路边的田埂下,偶尔能看到来不及掩埋的村民遗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在一处岔路口,他们甚至目睹了一小队日军押解着几名衣衫褴褛的村民,其中一名老者动作稍慢,便被日军士兵一枪托砸倒在地,生死不知。
赵志刚独眼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韩守岳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低声道:“记住他们的样子!等会儿,一起算总账!” 每一个人的心头,都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斩首行动的决心更加坚定。
经过一夜的艰难跋涉和数次有惊无险的盘查,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最黑暗时刻,他们终于抵达了杨家庄外围。村庄显然己被严密控制,出入口都有沙包工事和哨兵,还不时有巡逻队走过。
萧远仔细观察后,选择了一处相对僻静、靠近一片小树林的侧翼接近。这里只有一个双人哨位。
他整理了一下军服,带着赵志刚等三人,装作慌不择路的样子,踉跄着向哨位走去。
“止まれ!口令!(站住!口令!)”日军哨兵立刻警觉地端起了枪。
萧远再次祭出溃兵的伪装,气喘吁吁地用日语说道:“俺たちは……XX聯隊の残部だ……陣地を失い……指揮官に重要情報を彙報しなければならない!(我们是……XX联队的残部……阵地失守……有重要情报必须向指挥官汇报!)” 他故意将联队编号说得模糊不清。
哨兵皱着眉头,借着手电光打量着他们,似乎想从他们疲惫不堪的脸上找出破绽。“XX聯隊?どの大隊の?(XX联队?哪个大队的?)”
就在哨兵注意力被萧远吸引,另一名哨兵也好奇张望的瞬间!跟在萧远侧后方的赵志刚和另一名战士动了!他们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猛地扑出!赵志刚独臂铁钳般勒住一名哨兵的脖子,用力一拧,伴随着轻微的骨裂声,那名哨兵软软地瘫倒。另一名战士则用匕首精准地刺入了第二名哨兵的心脏,同时捂住了他的口鼻,使其未能发出任何声响。
动作干净利落,无声无息。
小队迅速将尸体拖入树林隐蔽起来,然后如同阴影般滑入了杨家庄。
村庄里寂静得可怕,大部分日军似乎还在休息,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电台滴滴声。凭借着情报和对日军指挥部设置习惯的判断,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队,向着村庄中心一座看起来最坚固、天线林立的青砖大院摸去。
那里,无疑就是日军的前线指挥部所在地!
成功近在眼前!韩守岳、萧远等人隐蔽在院墙外的阴影里,都能听到院内传来的日语交谈声。他们迅速分配任务,准备发起雷霆一击。
然而,就在萧远打出手势,准备突击的最后一刹那——
一队约十余人、头戴宪兵袖标、装备精良、神情警惕的日军宪兵队,恰好从另一条巷子转弯,出现在了他们的侧后方!
双方在狭窄的巷道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为首的宪兵曹长目光锐利如鹰,瞬间就察觉到了萧远等人伪装下的不协调之处和那一闪而过的杀气!他几乎是本能地厉声大喝:“何者だ!?挙手!(什么人!?举手!)”
“砰!”
不知是哪个紧张到极点的战士下意识扣动了扳机,或者是某个宪兵率先开火——清脆的枪声,如同惊雷,猛然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暴露了!打!”韩守岳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手中的百式冲锋枪瞬间喷吐出火舌!
刹那间,原本寂静的杨家庄,枪声大作!斩首行动,在即将成功的边缘,功亏一篑!小队瞬间陷入了日军指挥部警卫和这支精锐宪兵队的重重包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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