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日黄昏，汾河泛着土黄色，慢悠悠淌在旷野里。夕阳把河水照得有点橙红，看着怪不舒服的，河面上飘着碎冰碴子，碰在一起 “咔嚓咔嚓” 响，又脆又刺耳。
萧远和赵志刚躲在河西岸的枯芦苇丛里，身上盖着白伪装布，跟地上的雪混在一块儿，不细看根本找不着。对岸的日军碉堡黑沉沉的，像块烂疮贴在河堤上，几个射击孔黑得深不见底。探照灯的光柱没个准头，扫过河面时，铁丝网上的冰碴子反光，晃得人眼睛疼。
赵志刚几乎埋在雪里，积雪没到手腕。他举着望远镜，镜筒没一会儿就结了白霜。他呼出来的白气喷在镜片上，老得用粗布袖口擦，结果越擦越花。“两道环形工事，还连着电话线，” 他压着嗓子说，寒气裹着话音，“要过去得先剪线，不然一碰铁丝网，里头立马就知道。”
萧远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支冻硬的铅笔，在本发皱的笔记本上画草图，线条歪歪扭扭的。“得先把那探照灯弄灭，” 他盯着对岸晃来晃去的光柱，眼神利得像刀，“不然咱们一动，就是活靶子。”
赵志刚把望远镜递过去：“你看右边探照灯旁边，刚才有黑影晃了下，像是机枪位。”
后半夜，背风的山崖下，风跟刀子似的，刮在崖壁上 “呜呜” 响，听着渗人。沈曜缩在岩石凹处，怀里捂着电子干扰设备，手指冻得发紫，按零件时老打滑，没知觉似的。他把备用电池裹在棉衣最里头，贴着眼窝子，想用体温焐着 —— 这天气太费电，电池撑不了多久。连接线的金属头结了霜，他得凑上去哈气，等霜化点才能接上，动作又急又怕弄坏。
萧远坐在旁边的冷石头上，用粗布条一圈圈缠狙击枪枪管。旁边新兵看着，他头也不抬地说：“这是防金属粘皮肤，前几天有个兄弟没缠，趴久了枪托粘脸上，硬生生扯掉块皮。” 声音冻得有点发紧。他对着狙击镜哈了口气，白气刚碰到镜片就结了冰花。“沈曜，干扰能撑多久？”
沈曜使劲跺脚，脚后跟把雪踩得咯吱响，想让脚缓过来点。“最多十分钟，” 他牙齿有点打颤，麻风山的铠龙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电池扛不住，这鬼天气耗电太快。”
萧远 “咔嗒” 一声拉上枪栓，金属响在夜里传得老远。“够了，” 他声音稳得很，“十分钟，把探照灯敲掉，撕开个口子。”
八月二十九日凌晨三点，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风声和冰碴子碰响。
突然，对岸碉堡那盏最亮的探照灯，“噗” 地灭了。紧接着 “轰隆” 一声闷响，赵志刚独臂死死扶住迫击炮，炮管往后一坐，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 炮弹带着尖啸，正好钻进碉堡的射击孔，砖石碎片裹着火光喷出来！
“打！” 萧远低喝一声，己经趴在河岸雪地上，架好了狙击枪。他稳稳扣扳机，对岸刚冒头的机枪位，火立马就哑了。早等着的战士们跟猎豹似的窜出来，毫不犹豫跳进冰河里。
冰水一下就把棉衣棉裤浸透了，冷得钻骨头，有人忍不住 “呃” 了一声，赶紧捂住嘴不敢出声。河面上全是哗哗的水声。
萧远打光一弹夹，飞快换好，最后扫了眼岸上，也纵身跳进去。河水冷得他牙首打颤，他咬紧牙，使劲往对岸游。
碉堡里传来日军的喊叫，慌慌张张的：“見えねえ！助けを呼べ！”（看不见了！快求援！）
萧远抹掉脸上的冰水，抬手对己经冲上岸、靠着堤坝架防线的战士们挥了下：“冲上去！别让他们打电话求援！速战速决！”
战士们端着刺刀，喊着冲上坡堤，扑向乱作一团的日军哨兵。
过了河，萧远踩着泥泞往队伍集结的地方走，刚走两步，心里突然一紧，跟被针扎了似的。他猛地回头，看向对岸刚才潜伏的山顶。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对面山顶的山脊线上，突然闪了下极细的光 —— 不是石头或冰碴子能有的，倒像镜片反光，快得跟错觉似的。
但萧远攥紧了手里的狙击枪，枪身还带着连续射击的温度 —— 那反光的角度和质感，绝不是自然能有的。更像一只眼睛，在黑夜里，安安静静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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