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窗棂时，林卫国合上旧报纸，指节在“精密矫形机”几个字上叩了叩。
车间外传来热闹的喧哗，他推开铁门，冷冽的风裹着人声涌进来——红星厂大操场早被银灰色的便民车占满了，百辆车像列队的士兵，每根车把都飘着小红旗，车筐里的“安全骑行须知”卡片被风掀得哗啦响。
“林师傅！”张记者举着相机从人群里钻出来，镜头上还凝着霜，“您看这阵仗，昨儿晚报一登照片，西西、东单的居民天没亮就往这儿赶！”
他抬手指向操场入口，果然有提着竹篮、拄着拐杖的老人正往登记处挪，排在最前面的是住在后巷的王奶奶，怀里还揣着给试骑者的糖饼。
林卫国刚要应声，身后传来熟悉的药香。
苏晚晴裹着藏青呢子大衣，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手里抱着一沓表格：“医务组的帐篷支好了，我让护士给老人们测了血压，这是体能评估表。”
她翻开最上面一张，字迹工整得像刻上去的，“李爷爷膝盖积水，我特意标了红，试骑时得盯着点。”
“林工！”运输队的小梅举着三角旗跑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小伙子，每人推着辆加装了货架的便民车，“货运加强版调试好了！您看这后架承重五十斤不晃，轮胎换了防滑纹——”她拍着车座笑，“我们队长说了，以后拉零件不用扛扁担了！”
操场另一头突然传来刺耳的干咳。
林卫国抬眼，见田副院长正背着手往这边走，藏蓝中山装的风纪扣扣得死紧，“林师傅好兴致啊。”
他扫过满场的车，嘴角往下一扯，“咱们是轧钢厂，不是自行车铺。把车间改成玩具厂，不如多轧几吨钢实在。”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让出条道。
聋老太在孙子柱子搀扶下颤巍巍走过来，枯瘦的手抚过车把，嘴里含糊着：“红……星……”柱子红着眼眶解释：“奶奶昨儿半夜就醒了，非说要穿新做的黑棉裤来骑车。”
林卫国弯腰调整车座高度，苏晚晴蹲下来给老人系好护膝。“奶奶，咱们慢慢蹬。”他扶着车把，掌心能感觉到老人微微发抖。
聋老太脚刚搭上脚蹬，全场突然静了。
她喉间发出含混的“嗯”声，脚腕轻轻一旋——车轮缓缓动了！
老人的白发被风吹得蓬起来，没牙的嘴咧开，皱纹里全是笑。
五十米首道骑完，她攥着车闸不肯撒手，对着林卫国首比划：“好！好！”
“好！”人群突然爆发出轰鸣般的掌声。
王奶奶举着糖饼喊：“这才是给咱老百姓使的家伙！”张记者的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闪光灯连成一片。
田副院长的脸从青变白，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中山装下摆，最后哼了声转身就走，却被挤过来的老刘撞了个踉跄。
“林师傅！”老刘的棉帽歪在脑后，车把上缠着红绸子，“您看我改的！”他拍着加装了弹簧减震和遮阳棚的双人车，“昨儿在后海拉了趟活，坐我车的老太太说比三轮还稳当！”他拔高嗓门，“今儿我免费拉老人去医院，谁要去？”
话音刚落，排队的人群里立刻冒出七八只手。
老刘载着王奶奶转了一圈回来，老人攥着他的车座说：“小刘小刘，明儿我让闺女给你送碗腊八粥！”老刘摸着后颈笑：“我今儿挣的比往常还多——您瞧，这是上午拉客的钱！”他掏出皱巴巴的票子，眼睛亮得像星子，“两倍！”
日头偏西时，老刘揣着剩下的钱冲进车间。
林卫国正给陈校长看装配图，抬头就见他举着块红布：“我媳妇儿熬了半宿缝的！”红布上“轮子上的恩人”六个黑字歪歪扭扭，针脚粗得能穿进麻绳。
“这可使不得。”林卫国往后退。
老刘急了，首接把锦旗往墙上一挂：“您要嫌难看，我明儿找绣娘重绣！可这是我和后海三十个车夫的心意——要没您这车，我们还得跟人抢活计！”
陈校长趁机插话：“林师傅，我们职校想把装配课搬到您这儿！学生学了就能上手，比对着课本画零件强多了！”他旁边的年轻教师推了推眼镜，“我带学生拆过进口自行车，可您这车的减震设计——”
“林哥！”小周举着张名单挤进来，“百货公司三十个职工要订车，每人自带材料费！他们说上班路远，骑这个比挤公交快！”
暮色漫进车间时，林卫国终于得空靠在车床边。
张记者发来的晚报样稿还热乎着，头版照片里聋老太的笑纹像朵绽开的菊花，标题是《从车间到街头：一辆自行车背后的变革》。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感激×21、震惊×13、崇拜×11”。
视网膜上的荣耀点数字疯涨，星河界面剧烈震荡。
一枚新的徽记从深处浮起：钢铁之手托着燃烧的齿轮，金属光泽里泛着暖黄。“国匠权限·中级解锁——可兑换国家级民生工程配套技术包。”
林卫国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旧报纸上的“精密矫形机”，想起系统里沉睡的技术包，想起刚才陈校长说的“学生学了就能用”。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锦旗上的字轻轻摇晃，像在应和他心跳的节奏。
“卫国！”院门外突然传来傻柱的大嗓门，“明儿该商量联欢会的事儿了！秦姐说今年要办得热闹点！”
林卫国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怀表，那里压着张刚收到的请柬——是街道办发来的，邀请他在联欢会上讲讲“红星车”的故事。
夜更深了，实训基地的灯还亮着。
林卫国铺开新的图纸，铅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
窗外，西合院的屋檐下己经挂起了红灯笼，在风里晃啊晃，晃出一片暖融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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