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细雨依旧缠绵。
陆沉和沈清歌撑着油纸伞，按照地址，穿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巷，来到镇子深处一处更为幽静的宅院。
院门虚掩，推门进去，是小小的天井，几盆兰花在雨中显得格外青翠。
一位老仆引着他们走进内室。
药味弥漫。陈老先生半靠在病榻上，形容枯槁，脸色灰败，唯有一双眼睛，还残存着些许清亮的光。
他看到陆沉走进来，浑浊的眼睛努力睁大，闪过一丝追忆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陆沉上前，将那个紫檀木盒双手奉上。
陈老颤抖着手接过木盒，紧紧抱在怀里，枯瘦的手指着冰凉的盒面，老泪纵横：“明远……他还记得……记得我这个老家伙啊……”
他抬起泪眼，仔细端详着陆沉的脸，目光仿佛要穿透时光。
“像……太像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喘息，“这眉骨，这眼神，跟你父亲陆擎天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陆沉身形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陈老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当年，我，明远，还有擎天，我们三人在此地……唉，年少轻狂，也曾畅想过翻天覆地……”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沈清歌下意识地想上前，被陆沉一个眼神制止。
老仆连忙递上温水。
陈老缓过一口气，抓住陆沉的手，力道大得不像个垂死之人，眼神里带着痛惜和某种警示：“擎天他……走得太早，也太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他当年，就是太耀眼了，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惹了……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体力不支，重重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沉，用尽最后力气补充道：“擎天当年，在此地结识了一位……一位真正的‘匠人’，姓墨，脾气古怪，手艺却通神，尤其擅长……机括暗格。你父亲那块宝贝怀表，据说……就请他动过手脚……”
说完这些，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下去，抱着木盒，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呓语。
陆沉默默站了一会儿，对老仆点了点头，留下一些补品和钱，便带着沈清歌离开了。
走出陈宅，雨丝更密了些。
陆沉撑着伞，没有立刻返回客栈，而是沿着的青石板路慢慢走着。
沈清歌安静地跟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伞面大部分倾向她这边，陆沉的肩头洇湿了一小片。
她看着他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沉郁的背影，想起陈老的话，心里一阵细密的疼。
在他因听到父亲往事而气息微沉时，她下意识地向前挪了极小的一步，手臂几乎要碰到他的，想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雨水顺着黛瓦滴落，在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两岸的店铺挂着红灯笼，在氤氲水汽中晕开朦胧的光。
沈清歌跟在他身边，看着雨丝落入河中，子兰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漾开圈圈涟漪，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他们租了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船夫在船尾不紧不慢地摇着橹，欸乃声声。
沈清歌坐在船头，抱着膝盖，看着两岸朦胧的景色如水墨画般缓缓后退。
细雨敲打着篷顶，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偷偷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陆沉。
他的侧脸在江南的烟雨中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柔和。
心跳有些快。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被这静谧的氛围蛊惑，极轻、极缓地，将头靠在了他屈起的手臂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实和温度。
陆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微颤，但没有推开，也没有睁眼。
只有细密的雨声和规律的摇橹声在两人之间回荡，像是默许了一首无言的诗。
夜晚伺候陆沉沐浴后（他默许了她在旁边递东西），沈清歌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真丝睡袍，带子系得松松垮垮。
陆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被灯火点缀的河道。
沈清歌没有像以前那样首接扑上去，而是跪坐到他脚边的柔软地毯上，仰头看他。
柔和的灯光勾勒着她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主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今天听到陈老说起陆伯伯的事……我心里很难受。”
陆沉垂眸，看着仰视他的这张脸，曾经写满了疯狂和偏执，此刻却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沈清歌继续说着，眼神执拗：“我知道我过去很糟糕，不配……但我现在，只想好好跟着你。你不用心疼我，也不用把我当平等的人看，就当我是你的所有物，是你的刀，是你的狗……怎么都好，只要你别丢下我。”
陆沉看着她眼中那偏执却纯粹的光，沉默良久。他伸出手，指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语气听不出喜怒：“沈清歌，你不用这样。”
“我要这样！”沈清歌固执地摇头，眼神灼热，像是燃烧的火焰，“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是和你连在一起的！求你……别剥夺我这点念想。”
陆沉看着她，没再说话。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那点因她身世和过往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捕捉到的“不忍”，在她这固执的、以自我物化换取生存意义的坚持面前，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一夜，沈清歌身上带着清冷的水生调香水味，与古镇的夜气息息交融。
她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用微凉的指尖，用温软的唇瓣，用她偷偷学来的、笨拙却无比执着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取悦他。
陆沉在黑暗中看着她努力的身影，感受着她那份扭曲却无比真实的依附。
最终，他给予了回应，是比以往更深、更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使用”与“占有”。
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回应她那句“别丢下我”。
也仿佛在告诉自己，这条由偏执和占有开始的关系，早己纠缠至深，无法，亦不愿轻易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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