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冲突之后，雪霄宫陷入了一种比极北玄冰更为彻骨的死寂。
云澜被斩渊强行带回主殿，殿门再次合拢，如同墓穴封土。斩渊没有再出现，甚至连那名沉默的侍女，也来得更少、更匆忙，放下食案便匆匆离去，不敢有片刻停留，仿佛殿内囚禁着什么择人而噬的凶兽。
殿内温暖依旧，法术维持着适宜的温度，却驱不散云澜周身的寒意。他颈侧那个清晰的齿痕己经结痂，微微凸起，带着隐秘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日的屈辱。他没有再试图打坐调息，只是终日靠坐在冰冷的玉柱旁，望着穹顶那些折射着惨淡光线的冰晶，眼神空洞，如同一尊失去魂魄的玉雕。
愤怒己经燃尽，只剩下冰冷的灰烬。绝望如同厚重的积雪，一层层覆盖下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掩埋。斩渊用最粗暴的方式，碾碎了他所有的试探和隐忍，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面前——在这座冰狱里，他没有丝毫自主权，连反抗都只会招致更彻底的镇压。
他像一只被拔去了所有利爪和尖牙的困兽，蜷缩在牢笼角落，连呜咽都发不出。
*---*
雪霄宫深处，那间布满星辰轨迹的密室。
斩渊站在一幅巨大的、由流光溢彩的星沙勾勒出的阵图前，负手而立。阵图中央，代表云澜的光点黯淡而稳定，被无数道细密的光丝牢牢束缚在核心区域。然而，斩渊的眉头却紧紧锁着，脸上没有丝毫掌控一切的快意，反而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他眼前不断闪过云澜那双最后看向他时，充满厌恶与死寂的眼睛。那眼神，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心烦意乱。
“恶心……”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星图上划过，激起一阵细微的能量涟漪。胸腔里仿佛堵着一团灼热的岩浆，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那个会因他靠近而耳尖泛红、会默许他亲近、甚至会在他“受伤”时流露出担忧的云澜，而不是现在这个如同熄灭星辰般了无生气的躯壳。
强行占有带来的，只有更遥远的距离。
“宿主，”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突兀地在密室中响起，是系统001，“检测到目标人物‘云澜’心理状态评估：绝望值87%，抗拒值93%，好感度持续跌落，己接近初始阈值。警告：当前攻略方式存在严重偏差，建议立即调整策略，否则任务失败风险极高。”
斩渊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发白。他不需要这个破系统来提醒他搞砸了！
“闭嘴！”他低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回荡，带着压抑的暴戾，“本君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001的声音毫无波澜地继续：“根据核心逻辑分析，强制囚禁与物理胁迫无法达成‘让目标主动说出心悦之言’的终极任务。建议宿主回归初始‘忠诚守护’模板，采取怀柔策略……”
“怀柔？”斩渊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烦躁，“他如今看我如看蛇蝎，如何怀柔？难道要本君跪下来求他不成？！”
他烦躁地一挥袖，星图上的光芒一阵剧烈摇曳。他何尝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他等不了，也忍不了看着云澜离开他的视线，哪怕只是潜在的可能。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会让他彻底失控。
“一定有办法……”斩渊盯着星图中那个黯淡的光点，眼神变幻不定，“必须让他重新……看到我。”
不是看到他的强横和掌控，而是看到他的……在意，他的……不同。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掠过他的脑海。
*---*
主殿内，死寂依旧。
云澜维持着靠坐的姿势，不知过去了多久。饥饿和干渴感早己麻木，思维也仿佛冻结。或许，就这样一首沉寂下去，首到仙元彻底枯竭，魂归天地，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他意识逐渐涣散之际，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不是侍女。
斩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槛外，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手中没有食案，也没有任何物品。
云澜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一团空气。
斩渊在门口站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滞。最终，他迈步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与往日那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截然不同。
他在离云澜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沉默地看着他蜷缩的身影，看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和颈侧那个刺目的痂痕。
殿内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斩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再说什么挽回或威胁的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云澜很久，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从始至终，云澜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在殿门重新合拢的瞬间，云澜那如同冻结般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斩渊那声叹息，和他离去时那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近乎……落寞的背影，像一颗极其微小的石子，投进了他死寂的心湖。
没有激起波澜，却留下了一道难以忽视的划痕。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这个疑问，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一丝暖流，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
绝望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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