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霄宫的修复，以一种缓慢而无声的方式进行着。破碎的冰晶重新凝结，断裂的玉柱悄然复原，那些肆虐的能量乱流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消散于无形。这一切并非斩渊亲为，更像是这座宫殿本身具备的某种自我修复机制，在主人无力维系时自行运转。
斩渊的伤势，远比宫殿的破损要严重得多。
力量失控的反噬，几乎动摇了他这具由残魂和归墟星沙勉强凝聚的躯壳根本。他无法再维持平日那副深不可测的姿态，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虚弱地靠坐在大殿一角，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微弱，连抬手的动作都显得费力。那双总是蕴含着侵略性的眼眸，此刻也黯淡了许多，时常带着一种近乎空洞的茫然，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澜依旧保持着距离，大部分时间仍在星图前静坐，或是缓慢踱步。但他无法完全忽视斩渊的存在。那个曾经强势到令人窒息的看守，此刻却像一个易碎的琉璃人偶，蜷缩在角落里，每一次压抑的咳嗽，每一次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在云澜紧绷的神经上。
他告诉自己，这是敌人的虚弱，是脱身的机会。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低语：若他此刻真的动手，与趁人之危的宵小何异？更何况，斩渊的力量虽暂时沉寂，但这座宫殿的禁制依旧存在，那神秘虚影的威胁也悬而未决。贸然行动，后果难料。
更重要的是……看着斩渊此刻的模样，他竟狠不下心肠。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云澜感到烦躁。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角落，将注意力集中在星图的推演上。然而，往日清晰繁复的星轨，此刻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难以捕捉。
*---*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大殿内唯有冰晶折射的微弱冷光。云澜从浅眠中惊醒，下意识地望向斩渊所在的方向。只见那个身影蜷缩得更紧，似乎在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唇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
是伤势恶化了？
云澜的心猛地一紧。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靠近了，才更能感受到斩渊此刻的脆弱。他周身的气息极其不稳定，时而冰冷刺骨，时而滚烫灼人，那具躯壳仿佛随时会崩散开来。云澜甚至能隐约看到，他皮肤下那些幽暗的星沙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动，如同沸腾的泥沼。
云澜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探一下他的脉搏。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冷的手腕，斩渊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颤，无意识地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呓语：
“冷……”
声音很轻，带着孩童般的无助，与平日里那个霸道偏执的形象判若两人。
云澜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斩渊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一种陌生的、近乎怜悯的情绪，悄然滋生。他沉默片刻，收回手，转身走到一旁，将那张铺在暖玉座上的银狐皮毯取了过来，动作有些笨拙地、轻轻盖在了斩渊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退开，仿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攻略仙尊后我掉马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心跳竟有些失序。
皮毛的暖意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斩渊的颤抖渐渐平息下去，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些。但他依旧没有醒来，似乎沉溺在某种痛苦的梦魇之中。
云澜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月光（或许是雪霄宫模拟的月光）透过冰窗，洒在斩渊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卸去了所有伪装和强势，此刻的他，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俊美。
云澜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那个小小的云深不知处山庄，这个“剑灵”也曾因为“灵力耗损”而露出过虚弱的一面。那时，他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乏一丝真实的担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如此扭曲和不可收拾？
是從坦白的真相开始？还是从更早的欺骗和算计开始？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的悲剧。一个来自归墟的残魂，一个身怀源初之气的仙尊，相遇本身，就是一场劫数。
*---*
翌日清晨，斩渊从昏沉中醒来。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上覆盖的、带着暖意的皮毛。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云澜站在不远处的星图前，背对着他，身影清冷如旧。
是……他？
斩渊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圈圈涟漪。他低头看着身上的毯子，指尖无意识地着柔软的皮毛，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意外，有茫然，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他尝试运转了一下力量，依旧滞涩疼痛，但比昨夜那种濒临崩溃的感觉要好上许多。他挣扎着想要坐首身体，却牵动了内伤，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云澜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斩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了片刻，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多谢。”
这声道谢，比昨夜昏迷中的呓语要清晰许多，也沉重许多。
云澜依旧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见。
斩渊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复杂的探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云澜了。明明厌恶他，抗拒他，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为何又会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施以这微不足道的、却足以触动心弦的援手？
是因为仙尊与生俱来的慈悲？还是……别的什么？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以往那种剑拔弩张的死寂不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张力。
一个依旧冰冷戒备，一个重伤虚弱。
看守与囚徒的位置，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发生了奇异的颠倒。至少在这一刻，脆弱的，反而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看守。
而这份脆弱，像一束微光，悄然照进了坚冰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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