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清晨的豆浆与未解的结
温昕几乎是逃着冲回自己房间的。背抵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咚咚”狂跳，沈倦那句哑着嗓子的“谢谢”，还有他看她时那说不清的眼神，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搅得人坐立难安。守了一夜的疲惫早堆在眼皮上，可偏偏没半点睡意——指尖还能回想起他昨晚靠在她怀里的温度，滚烫的呼吸喷在颈窝，连带着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皮肤发紧。
她拧开浴室的热水，哗哗的水流声盖过了心跳。温热的水浇在身上，却冲不散那些细碎的画面：他烧得迷糊时喊的“冷”，攥着她衣角的手，还有醒来后那句客气得生分的“麻烦你了”。一面是卸了防备的脆弱，一面是划清界限的冷静，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沈倦？
天早亮透了，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拖出条亮带子。温昕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在门口犹豫了半天——出去了该说什么？是假装昨晚的亲近从没发生，还是……
深吸口气拉开门，客厅里空着，主卧的门也关得严实。可鼻尖忽然飘来股香味，不是沈倦常喝的咖啡苦味，是甜丝丝的豆香，混着点煎蛋的焦香，很家常，跟这冷冰冰的公寓一点都不搭。
温昕愣了愣，顺着香味走到厨房。流理台上摆着个白色保温杯，旁边是用保鲜膜裹好的三明治，还有张折着的便签。她拿起便签展开，是沈倦那笔凌厉的字，没多余的话，就三个字：“趁热吃。”
心脏猛地漏了拍。这是……他弄的？那个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冰箱里牛奶过期了都懒得管的沈大影帝，会买豆浆三明治当早餐？而且还是甜口豆浆——她前几天随口提过一次，不爱喝咸的，他居然记着？
温昕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热气裹着豆香扑出来，还是温的。三明治咬开一口，煎蛋嫩嫩的，火腿也没煎老，看着普通，吃着却比楼下早餐店的还顺口。豆浆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连胃里都跟着暖烘烘的，跟之前公寓里永远冷着的外卖、凉掉的咖啡比，简首像两个世界的东西。
正吃着，主卧的门“咔嗒”开了。沈倦走出来，己经换了件熨得没一点褶皱的白衬衫，西裤也挺括，头发梳得整齐，除了脸色还有点白，完全看不出昨晚还病得蜷在地毯上。他这副清贵又疏离的样子，跟昨晚那个靠在她怀里喊冷的人，差得也太远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三明治，又落回流理台的保温杯上，眼神动了下，却没说话，径首走到咖啡机前，按下开关。机器嗡嗡转着，空气里很快飘起咖啡的苦味，跟豆浆的甜香混在一起，有点别扭。
“谢谢你的早餐。”温昕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发紧——她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沈倦背对着她，盯着咖啡液一滴滴往下落，语气平平的：“周铭买的。”
温昕刚热起来的心，像被泼了点凉水，瞬间凉了半截。哦，是周助理啊。她低下头，咬着三明治，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周铭哪会知道她爱喝甜豆浆？哪会特意写张便签说“趁热吃”？可这话没敢说出口，怕戳破了什么，反倒更难堪。
沈倦端着咖啡转过身，靠在流理台上，没像平时那样喝完就去书房，也没提出门的事，就那么沉默地抿着咖啡，目光飘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昕几口吃完三明治，收拾好垃圾，看他脸色还是不太好，话到嘴边没忍住，多问了句：“你胃还好吗？今天要不……在家再歇一天？”
“没事了。”沈倦答得飞快，顿了顿，又补了句，“下午有个推不掉的活动。”
又是工作。温昕心里轻轻叹口气，看着他手里那杯黑咖啡，忍不住又多嘴：“那你记得吃点东西再吃药，别空腹喝这么多咖啡，对胃不好。”
这话里的担心是真的，可沈倦喝咖啡的动作却顿了下，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很深，像要把她看穿似的，看得温昕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盯着台面上的水渍。
“温昕。”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不高，却让她心头一跳。
“嗯？”她下意识抬头。
沈倦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温昕甚至能看到他喉结轻轻滚了下。可最后，他只是移开目光，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完，语气又变回了平时的冷硬：“我的事，我自己有数。”
一句话，像道无形的墙，把两人之间那扇刚开了条缝的门，又死死关上了。
温昕的心沉了下去，手里攥着的垃圾袋都快被捏破了。是啊，她忘了。昨晚的亲近是意外，是他病糊涂了才有的依赖。清醒后的沈倦，还是那个把“协议”“界限”刻在骨子里的人，她哪来的资格管他的事？
她扯出个勉强的笑：“哦，好。那我……先去忙设计图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着走向书房，关门时都不敢回头看。
沈倦站在原地，看着书房门关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指尖捏着空咖啡杯，指节都有点发白——他刚才明明是想问“项链怎么没戴”，怎么到了嘴边，就变成了硬邦邦的“自己有数”？
他走到流理台边，拿起那个空了的保温杯，指尖蹭过杯口——还残留着点温气，是她刚用过的温度。心里忽然涌上股烦躁，他把杯子重重放在台面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明明是想靠近的，怎么又把人推开了？明明是担心她的，怎么说出口就变了味？
阳光把客厅照得亮堂堂的，可两人中间像隔了层雾。温昕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脑子里全是沈倦前后不一的态度；沈倦在客厅里站着，手里捏着张没递出去的便签——上面原本写着“项链记得戴”，现在却揉得皱巴巴的。
那枚“海洋之心”还躺在温昕的首饰盒里，幽蓝的宝石安安静静的。它见过沈倦藏在旧皮本里的温柔，也见过他写在协议上的冷漠；见过温昕收到时的心动，也见过她藏起时的不安。它像个沉默的旁观者，看着这两个明明动了心，却偏要往反方向走的人，看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在清晨的阳光里，结成了越来越难解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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