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时，萧远避开所有眼线，独自来到平康里。邀月楼后院的小径他己走过无数次，可今夜每一步都格外沉重。新授的爵位像无形的枷锁，让他格外想念这方清净天地。
推开虚掩的竹扉，梨树下果然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凝香正在煮茶，炭火映得她侧脸微红。见是他来，她浅浅一笑，执壶斟茶："听说今日朝堂热闹得很。"
萧远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掠过她素雅的衣裙。茶香氤氲中，他忽然觉得那些朝堂纷争都远去了。
"陛下今日问起谢家旧事。"他轻声道，"我说仍在寻访谢家小姐的下落。"
凝香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在杯中漾开涟漪："难为将军还要替我周旋。"
"不是周旋。"萧远凝视着她，"只要你愿意，明日我就可以带你面圣。诏书己下，谢府也己修缮完毕......"
"然后呢？"凝香抬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让所有人知道谢家孤女还活着，等着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找上门来？"
她起身走到廊下，夜风拂动她的衣袖："今早秦伯来说，有人在打听八年前谢府下人的下落。昨日我去西市，发现有人跟踪。就连这邀月楼附近，也多了些生面孔。"
萧远神色一凛："可知是谁的人？"
凝香轻轻摇头，目光投向院中盛开的梨花："不知。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现在就恢复身份。若暴露身份，无异于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远处传来琵琶声，是前院姑娘们在练习新曲。凝香侧耳听了片刻，忽然道："你可知道，为何我选择留在邀月楼？"
不待萧远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这里看似是风月场，却是长安消息最灵通之处。那些达官显贵在酒酣耳热时，总会透露出不少秘密。"她转身看向萧远，"昨日御史大夫在此宴饮，醉后提起，有些人仍在暗中拉拢朝臣，企图左右政局。"
萧远眉头紧锁："这些事，为何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凝香轻轻摇头，"无凭无据，你能动得了堂堂权臣？况且……"她望向院中盛放的梨花，"有些路，终究要我自己走。"
夜渐深，茶己凉透。凝香添了新炭，又沏了一壶茶。
"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她将茶盏推至萧远面前，"待我查清当年的真相，待我找到所有参与构陷谢家的证据......"
萧远握住她递茶的手："你要查，我陪你查。但答应我，不要独自涉险。"
凝香没有挣脱，任由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指尖："该涉的险，一件都不会少。八年前那个雨夜，当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就注定要走这条险路。"
她抽回手，从案几深处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这几个月查到的。当年参与构陷谢家的，还有三人仍在朝中任职。其中一人，还是你如今在兵部的同僚。"
萧远翻阅册子，越看越是心惊："这些证据……"
"还不够。"凝香合上册子，"所以要继续等，继续查。在时机成熟前，我必须是凝香，也只能是凝香。"
更鼓声从远处传来，夜己深沉。萧远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无论需要多久，我都会等你愿意恢复身份的那一天。"
凝香站在梨树下，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清辉："待到梨花落尽时，或许就是真相大白之日。"
待萧远离去后，她轻轻抚过琴弦，低声自语："爹，娘，再给女儿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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