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力量奔流而去，终将回返本源，寂灭的尽头竟是新生。”
雪夜的山风卷着冰碴，抽打在楚夜脸上，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寒意。脚下是那名苍岳宗弟子化作的灰烬，正被新落的雪花迅速覆盖。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灵力震荡，无声诉说着方才生死一线的搏杀。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楚夜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没有预想中的呕吐或剧烈恐慌，只有一种深沉的、浸入骨髓的冰冷和空虚。那是一种生命从手中流逝，最终归于彻底“无”的触感。他体内的寂灭之力似乎因这真实的死亡而隐隐共鸣，变得更加凝实，却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夫唯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己而用之。”白芷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带着历经沧桑的平静，“你非嗜杀之人，此举是为自保，亦是护道之始。但需谨记，杀伐终是下乘，切不可沉溺于此道的力量感，迷失本心。”
楚夜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白芷的意思。苍岳宗弟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麻烦很快会循迹而来。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流云墟还有多远？”他一边迅速检查了一下从那弟子身上找到的储物袋，除了一些低阶灵石和普通丹药，并无特别之物，唯有那枚身份令牌是个麻烦。他想了想，运起寂灭之力，将令牌悄然化为齑粉。
“据此己不远。全力赶路，日出前应可抵达边缘。”白芷指引方向，“不过楚夜，流云墟并非善地。那里是三不管地带，汇聚了各色逃亡者、邪修、叛宗之人，以及寻求禁忌知识的狂徒。规则只有一条：实力为尊。你身怀混沌火种之秘，务必谨慎。”
楚夜点头，将残剑负于身后，身影融入风雪，朝着南方疾行。他不再是一个懵懂求生的乞丐，而是身负隐秘、手握力量，开始主动踏上求道之路的修行者。
天色微明时，风雪渐息。楚夜站在一处山脊上，望向下方。只见两座扭曲山脉的夹缝之间，一片奇特的谷地映入眼帘。那里没有积雪，反而笼罩着一层永不消散的灰蒙蒙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简陋的屋舍、临时搭建的棚户，甚至还有悬浮在半空的残破楼阁。各种杂乱的气息从谷地中散发出来，有灵气的波动，有妖物的腥气，有草药的异香，更有浓郁的血腥和腐朽的味道。这就是流云墟，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在荒芜的边界上。
楚夜收敛气息，将寂灭之力内蕴，让自己看起来如同一个刚刚踏入修行门槛、风尘仆仆的落魄散修，这才小心地沿着陡峭的小径向下走去。
踏入流云墟的范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气浑浊，光线昏暗。狭窄的泥泞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人在地上铺块破布就摆卖着不知从哪个古墓挖出的残缺法器、泛着诡异颜色的药材、甚至是封印着妖兽的笼子。叫卖声、争吵声、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目光所及，尽是形形色色的修士：有面容阴鸷、周身缠绕血光的邪修；有披着斗篷、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人；也有如楚夜一般，看似普通的散修，但眼神中都带着警惕与审视。
这里的确毫无秩序可言。楚夜刚走出没多远，就目睹了一场因争夺摊位而爆发的短暂厮杀。一道绿光闪过，一名摊主便捂着喉咙倒下，胜者迅速抢过对方摊位上的物品，周围之人却熟视无睹，甚至有人趁机捡走掉落的零碎东西。
楚夜心中凛然，更加低调，沿着街道缓缓前行，同时暗中运转寂灭感知。他“看”到的流云墟，能量场混乱到了极点。无数种不同的灵力、妖力、吴量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魔力乃至死气交织碰撞，如同沸腾的粥锅。然而，在这极致的混乱之下，他胸前的混沌火种竟传来一丝微弱的愉悦感，仿佛这种无序的状态，反而更接近它的本质。
“先去‘百晓阁’。”白芷提醒道，“那里是流云墟消息最灵通之地，或许能打听到关于天道崩塌和近期修真界动向的消息。注意，那里龙蛇混杂，勿要轻易暴露身份。”
根据白芷的指引，楚夜在墟市深处找到了一栋歪歪斜斜的三层木楼，招牌上写着“百晓阁”三字，字迹斑驳。踏入其中，一股陈腐的墨香混合着某种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厅内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在角落，低声交谈。柜台后，一个戴着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正打着算盘，眼皮都未抬一下。
楚夜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打听消息，什么价钱？”
老者这才抬眼，浑浊的眼睛扫了楚夜一下，慢悠悠道：“那得看是什么消息。寻常江湖轶事，十块下品灵石。宗门秘闻，价格另议。若是关乎天道、禁地之类……”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可是天价，而且，未必有真货。”
楚夜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先听听近期的江湖轶事，特别是寒州城一带的。”
老者报了个价，楚夜付出灵石。老者这才压低声音：“寒州城？嘿，最近可是热闹了。城主府联合几个小门派，清剿了一伙自称‘人道宗’的流民乱党，据说首领是个能使诡异黑气的年轻乞丐，如今正被苍岳宗悬赏通缉，赏格可不低……”老者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夜一眼。
楚夜心中巨震，面上却强作镇定。没想到寒州城的起义失败得如此之快，而自己竟成了悬赏要犯！他不动声色，又问道：“那天道崩塌之后，可有什么新的说法？”
老者闻言，警惕地看了看西周，声音压得更低：“客官，这事可不敢乱说。如今各大宗门讳莫如深，只说是‘天劫’，严禁私下议论。不过嘛……老朽倒是听过一些流言，说是有上古‘窃天者’重现世间，搅乱了天道秩序。还有一种说法，称在极西之地的‘万法寂灭崖’，近期有异宝出世，可能与天道之变有关。这消息，价值五十块中品灵石。”
窃天者！万法寂灭崖！楚夜记下这些关键信息，但没有立刻购买这昂贵的消息，而是借口灵石不足，离开了百晓阁。他感觉这老者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宜久留。
就在楚夜走出百晓阁，融入街上人流后不久，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不止一道隐晦的目光锁定了自己。是百晓阁的人？还是苍岳宗的探子？亦或是……其他察觉到他身上异常气息的人？
他加快脚步，试图摆脱跟踪。然而，在拐入一条僻静的死胡同时，前后去路己被堵住。前面是两名眼神凶狠、手持鬼头刀的彪形大汉，后面则是三个面色苍白、身着黑袍，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修士。
“小子，识相点。”为首那名脸上带疤的大汉狞笑道，“把你身上那件藏着剑灵的古剑交出来，大爷们可以给你留个全尸。百晓阁的胡老头说你是个肥羊，果然没错！”
楚夜心沉了下去。果然是百晓阁！这流云墟毫无信誉可言。他缓缓握向背后的残剑，寂灭之力在体内悄然流转。这一战，恐怕无法避免了。而且，他感觉到，那三个黑袍修士的气息，与之前遇到的苍岳宗弟子截然不同，更加诡异难测。
绝境，又一次降临。但这一次，楚夜的眼神中没有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他仿佛听到怀中那卷《道源经》简书传来的微弱道音，如水流般抚过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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