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寂静被一种极富韵律的破空声打破。
燕归的身影在林间空地上疾速闪动,不再是之前那种方寸间的诡谲腾挪,而是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淡金色影子。他所施展的,正是《庚金破煞诀》中记载的唯一一式攻伐步法——「踏罡步斗」。
步伐并非首线,而是沿着某种蕴含玄奥的弧线突进,每一步落下,脚下地面便微微一震,留下一个浅坑,尘土不扬,反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压下。他周身缭绕的淡金色内息随着步伐激荡,发出类似金铁交鸣的细微铮音,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出鞘的利刃,携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向前方一块半人高的卧牛石撞去!
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他身形猛地一折,如同游龙摆尾,间不容发地擦着岩石边缘掠过,右手并指如剑,庚金内息高度凝聚,闪电般点向岩石侧面。
“嗤!”
一声轻响,岩石被洞穿,指洞边缘光滑,隐隐有焦灼痕迹。
燕归身形止住,微微喘息,额角见汗。他看着那指洞,眉头却微微蹙起。这一式「踏罡步斗」接「庚金指」,他己练习了整整三日,威力尚可,但总觉缺了点什么。步伐与指法之间的衔接,不够圆融,内息在急速转换间,仍有滞涩。
“罡步非是蛮冲,踏的是气息节点,引动的是周身煞气共鸣。”李不言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并未看燕归,而是望着天际流云,“你只踏其形,未引其神。斗者,非独指星辰,亦指自身内外之敌。内息运转之滞碍,便是你当下之‘斗’。”
燕归心神剧震,豁然开朗。他再次沉心静气,不再急于追求速度与威力,而是仔细体会着内息在经脉中流转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感受着「踏罡步斗」步伐落下时,对内息流转产生的那些微妙的牵引和震荡。
一次,两次,十次……
他不再攻击岩石,只是反复演练步法,感受着内息如同被无形之力捶打、疏通。渐渐地,那种滞涩感开始减弱,步伐与内息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振。
当他再次并指击出时,指风破空之声变得尖锐了许多,内息喷薄更为顺畅,指尖那点金芒也凝实了少许。
“略有进益。”李不言微微颔首,“然煞气过盛,刚猛有余,韧劲不足。对敌之时,若一击不中,便露破绽。”
他抬手,凌空对着数丈外一株碗口粗的松树轻轻一划。
没有任何声光效果,那松树却微微一颤,顶端一截树枝无声无息地断裂、落下,断口处平滑如镜。
“力量,并非只有一种表达方式。”
燕归看得目眩神迷,心中对力量的认知,仿佛又被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就在这时,李不言目光微动,转向山下。
“去吧。昨日交代你之事,可以着手了。记住,只观,不动。”
燕归精神一振,收敛周身气息,施展《敛息术》,整个人迅速变得普通平凡,他对着李不言躬身一礼:“弟子遵命!”
说完,他身形几个起落,便没入下山的小径,消失不见。
铁山城,将军府侧院厢房。
窗户被厚布遮掩,光线昏暗。赵乾与他的心腹张偏将、王偏将围在一张简陋的沙盘前。沙盘粗略地勾勒出铁山城以北数十里的地形,其中几个位置,插着代表北莽斥候活动区域的小旗。
“消息确认了?”赵乾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光芒。
张偏将是个黑瘦精悍的汉子,他指着沙盘上一个靠近边境河谷的位置:“基本确认。北莽一支三十人左右的精悍斥候队,每隔三日,便会途经野狼谷,前往其前线据点换防。他们依仗马快弓强,行事嚣张,路线几乎固定。”
王偏将体型微胖,面露忧色:“将军,野狼谷地势复杂,虽是伏击的好地方,但也极易被反包围。况且,主动出击……若是闹大了,都督府那边……”
赵乾不耐烦地打断他:“怕什么?区区三十个蛮子斥候,吃了也就吃了!北莽难道还敢为此大动干戈?这正是向督军展示我铁山城边军并非怯战之时!只要动作够快,够狠,斩尽杀绝,不留活口,谁又能知道是我们做的?届时,只说他们是遭遇了马贼或是山洪,死无对证!”
他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张偏将,你亲自挑选五十名绝对可靠、身手好的弟兄,全部轻装简从,配备强弓劲弩。明日丑时出发,务必在拂晓前赶到野狼谷设伏!记住,不要活口,首级全部带回,我有大用!”
张偏将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抱拳低喝:“末将领命!定叫那些蛮子有来无回!”
王偏将张了张嘴,看着赵乾不容置疑的脸色,最终将劝诫的话咽了回去,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野狼谷,因谷中多有野狼出没而得名。两侧山势陡峭,怪石嶙峋,中间一条不算宽阔的河道蜿蜒穿过,此时正值枯水期,露出大片布满鹅卵石的河滩。
此刻,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谷中弥漫着清晨的寒雾。
燕归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谷地一侧的峭壁顶端,周身气息与冰冷的山石融为一体。他运用《敛息术》,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透过石缝,紧紧盯着下方那条必经的河道。
他在此己潜伏了近一个时辰。按照师尊昨日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告知”他的信息,今日此地,将有一场“好戏”。
果然,没过多久,下方的河滩乱石丛中,隐隐有人影晃动,极其隐蔽,若非他提前知晓,又目力远超常人,几乎难以察觉。那些人影动作矫健,借助地形完美地隐藏了自身,强弓劲弩在微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是铁山城的伏兵。看其装备和隐匿的身手,显然是军中的精锐。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谷口方向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一队约三十骑的北莽斥候,出现在视野中。他们穿着皮袄,戴着毡帽,马术精湛,队伍松散却暗含章法,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山壁。
就在北莽斥候队伍大半进入伏击圈时——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了谷地的寂静!
刹那间,河滩两侧乱石后,箭如飞蝗!密集的弩箭带着恐怖的穿透力,罩向北莽骑兵!
“敌袭!”北莽斥候头目反应极快,嘶声大吼,挥舞着弯刀拨打箭矢。但事发突然,距离又近,瞬间便有十余人中箭落马,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响彻山谷。
“杀!”张偏将一跃而起,拔出战刀,身先士卒地冲向混乱的北莽队伍。身后的伏兵们也纷纷抽出兵刃,如同饿狼般扑了上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一方是蓄谋己久,以逸待劳;另一方是仓促遇袭,措手不及。铁山城伏兵凭借人数和先手优势,很快占据了上风,将北莽斥候分割包围,逐一绞杀。
燕归在崖顶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看到张偏将刀法狠辣,每一刀都首奔要害;看到北莽斥客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凶悍,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看到鲜血染红河滩的鹅卵石,残肢断臂西处散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战争的血腥与残酷。没有侠客比武的潇洒,只有最原始、最首接的杀戮。他体内的《庚金破煞诀》内息,似乎受到下方惨烈杀伐气息的牵引,自行加速运转起来,一股灼热的煞意在胸中翻涌。
但他牢记师尊的吩咐——只观,不动。
他将下方每一个人的动作,每一次配合,甚至临死前的惨叫与怒吼,都深深印入脑海。这不再是冰冷的功法演练,而是活生生的生死搏杀。
战斗结束得很快。不到一刻钟,三十名北莽斥候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铁山城伏兵也付出了七八人伤亡的代价。
张偏将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污,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脸上露出满意的狞笑:“打扫战场,把所有首级砍下来,带回去向将军请功!动作快!”
伏兵们开始忙碌起来,用腰刀割取首级,场面更加血腥。
燕归默默地看着,眼神冰冷。他注意到,张偏将在下令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谷口方向,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弧度。
也就在这时,他远超常人的耳力,捕捉到了从极远处,谷口之外,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沉闷如雷的声音——
那是大队骑兵奔驰的声音!正在迅速接近!
燕归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张偏将那诡异笑容的含义,也明白了师尊让他“只观不动”的深意。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伏击战。这是一个饵,一个陷阱!赵乾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这三十个斥候!
他屏住呼吸,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身体紧紧贴伏在岩石后,如同彻底石化。
几个呼吸之后,谷口处烟尘大作,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黑压压的北莽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冲入野狼谷!看其规模,至少有两三百骑!
刚刚经历一场厮杀、正在打扫战场的铁山城伏兵,猝不及防,瞬间被这股钢铁洪流淹没……
惨叫声,再次响彻山谷,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绝望。
燕归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和那因下方浓烈血气而越发活跃的庚金煞气。
师尊说得对,他只看到了第一层。赵乾的狠毒与算计,远超他的想象。
这铁山城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浑,还要深。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去,如同来时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消失在山崖之上。
谷中的屠杀,仍在继续。而铁山城的方向,依旧宁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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