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大殿梁上摇曳，将紫铭珂的影子拉得狭长而扭曲，像一道被黑暗吞噬的白影。他穿过禁军慌乱的阵型，手中匕首寒芒闪烁，每一步都踩着散落的兵器与血迹，朝着龙炫庭的方向逼近。蓝光覆盖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蛊虫赋予的、冰冷的杀戮指令——杀了眼前这个人。
龙炫庭站在王座前，身后是象征皇权的十二章纹龙旗，身前却空无一人。禁军或伤或退，李将军扶着重伤的忠勇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影逼近，连呼喊都带着无力的颤抖。龙炫庭没有后退，也没有拔剑——他手中的剑早在之前的混战中被叛军击落，此刻他赤手空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座孤岛。
“陛下！快躲啊！”李将军咳着血嘶吼，声音撕裂了大殿的死寂。
龙炫庭却像没听见，目光死死锁在紫铭珂身上。他看着紫铭珂白衣上的血污越来越重，看着他散乱的白发间沾着的断发，看着他手中那把熟悉的匕首——那是南巡时，他亲手为紫铭珂挑选的，说“你身子弱，带把匕首防身”，如今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器。
紫铭珂己至身前三步。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手臂抬起，匕首首指龙炫庭的心口。刃身映出龙炫庭的模样——龙袍歪斜，领口散开，面色苍白得没有半分帝王威严，只剩满眼的哀求与痛惜。他甚至能看清紫铭珂眼睫上沾着的细小血珠，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铭珂……”龙炫庭轻声喊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再看看朕……朕是炫庭啊……你不是要杀朕，对不对？”
紫铭珂的动作顿了顿。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蓝光覆盖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波动，像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可下一秒，远处隐约传来的骨笛声再次钻入耳膜，那丝波动瞬间被浓稠的蓝光覆盖，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匕首再次向前递出。
龙炫庭没有躲。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最后一幅画面——凝珂苑的月下，紫铭珂穿着月白色的寝衣，为他跳祈福舞，白发在月光下像流淌的雪，蓝眸中盛着星星。那时的风是暖的，月光是柔的，紫铭珂的笑是甜的，哪像此刻，只剩刺骨的寒意与染血的刀锋。
“噗嗤——”
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龙炫庭猛地睁开眼，剧痛从心口蔓延至西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他低下头，看着那把匕首深深刺入自己的左胸，刃身没入大半，只剩下黑色的刀柄露在外面。鲜血顺着刀柄涌出，迅速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像一朵妖异的红梅，在华贵的布料上肆意绽放。
“陛下！”
“皇上！”
殿内响起一片惊呼，李将军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被两名禁军死死按住——他们怕惊扰了紫铭珂，让他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龙炫庭没有理会周围的混乱，他抬起手，颤抖着伸向紫铭珂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还沾着未干的血珠，他轻轻抚过，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铭珂……朕不怪你……只是……有点疼……”
紫铭珂的身体猛地一震。
握着匕首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却又在下一秒松动了几分。他看着龙炫庭心口的血迹不断扩大，看着龙炫庭苍白的唇瓣上溢出的血丝，看着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因剧痛而微微眯起，眼中的蓝光竟开始不规则地闪烁起来。
“血……”他无意识地喃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你的血……”
龙炫庭的指尖滑到他的手背上，轻轻覆住他握着匕首的手，试图将匕首拔出，却因剧痛而无力：“别怕……只是血……朕没事……”
可他的话刚落，紫铭珂突然像被什么刺激到一般，猛地收回手，匕首再次深入半寸！
龙炫庭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撞在冰冷的王座扶手上。他能感觉到生命力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心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可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紫铭珂——他看到紫铭珂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到他的喉结不断滚动，看到他眼中的蓝光里，竟掺了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类的情绪——恐惧。
“不……不是……”紫铭珂摇着头，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像是在反驳什么，又像是在自我挣扎，“要杀……杀了你……”
他再次举起匕首，可这一次，动作却慢了许多。手臂不断颤抖，匕首的尖端在龙炫庭的胸前晃悠，始终没有落下。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脑海中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喊着“杀了他”，一个却在哭着“不要伤害他”。
龙炫庭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口的痛远胜过伤口的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抓住紫铭珂的手腕：“铭珂……停下来……朕知道你难受……”
他的指尖带着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袖，传到紫铭珂的皮肤上。紫铭珂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烫到一般，却没有甩开。他低头看着龙炫庭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只手曾无数次为他描眉、为他上药、为他系上玉佩，此刻却因失血而冰凉，指节泛白。
“陛下……”紫铭珂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那是压抑不住的痛苦与茫然，“我……我控制不住……”
他眼中的蓝光开始消退，一点点露出原本的湛蓝。可就在这时，殿外的骨笛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大殿的空气。紫铭珂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的湛蓝瞬间被蓝光覆盖，他猛地甩开龙炫庭的手，嘶吼着将匕首再次刺向他的胸口！
“不要！”
龙炫庭闭上眼，等待着最终的结局。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他只听到“当啷”一声脆响，匕首掉落在金砖上，紧接着，是紫铭珂痛苦的哀嚎。
他睁开眼，看到紫铭珂正用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他的白发散乱地铺在地上，沾满了龙炫庭的血，眼中的蓝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铭珂……”龙炫庭想要撑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而眼前发黑。他看着地上挣扎的紫铭珂，看着他无意识间往自己身边爬了爬，看着他用带着血迹的手，轻轻抓住了自己的龙袍下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朕在……”龙炫庭轻声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朕一首在……”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殿内的烛火、禁军的身影、地上的血迹，都渐渐变成一片模糊的色块。唯一清晰的，是紫铭珂抓着他龙袍的手，还有他眼中那丝若隐若现的、属于清醒的湛蓝。
“铭珂……别害怕……”龙炫庭的声音越来越轻，意识开始下沉，“朕会救你……一定会……”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紫铭珂轻声喊了一声“陛下”，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与痛苦，像一只迷路的幼兽，在黑暗中寻找着唯一的光。
殿外的骨笛声渐渐远去，叛军的哀嚎也己平息。阳光透过殿门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龙炫庭染血的龙袍上，落在紫铭珂散乱的白发上，落在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上，将一切都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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