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室中沈寂雪的气息愈发微弱,后院木门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每一次震动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嘎吱声。齐老先生全力维持着阵法,额上汗水涔涔,显然己近极限。
林晚星站在院中,目光在生死悬于一线的沈寂雪与岌岌可危的后院封印之间急速逡巡。两个绝境,似乎毫无关联,却又因沈寂雪而紧密相连——都是因她力量失控、玉佩破碎所致。
那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既然沈寂雪的玉佩能吸收、转化煞气,既然她的“情种”之力能与玉佩破碎后的力量产生共鸣,甚至净化怨念……那么,她自身,是否也能成为一个“容器”?一个以自身灵魂为代价的“缓冲带”?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近乎自毁。理性疯狂地拉响警报,警告她未知的后果和灵魂可能承受的永久损伤。但看着沈寂雪那毫无生气的面容,听着后院那越来越密集的撞击声,林晚星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齐爷爷,”她转身,声音因决绝而异常平静,“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同时暂缓寂雪的状况和封印的崩溃。”
齐老先生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希望,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晚星,你想做什么?切不可胡来!你并非玄门中人,强行介入,恐有魂飞魄散之危!”
“我知道危险。”林晚星走到沈寂雪床边,轻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的路。齐爷爷,您曾说过,我的‘情种’命格,蕴含至纯情感与生机,能与寂雪的煞气产生微妙平衡。在沉渊别府,我们曾成功过一次……虽然代价巨大。”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齐老先生:“我想尝试,主动引导我‘情种’的本源之力,暂时注入寂雪体内,中和部分暴走的煞气,为她争取时间。同时……我也想尝试,能否用同样的力量,去暂时‘安抚’后院那些躁动的残魂,哪怕只是争取多几个时辰!”
“你疯了!”齐老先生霍然起身,脸色剧变,“沈丫头的煞气何等霸道?你以凡魂之躯主动引煞入体,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碎、灵魂冻结!而后院那些积年怨魂,其狂暴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你的‘情种’之力对它们而言,或许是诱惑,或许是刺激,绝非安抚!此法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也总好过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她……和可能因封印崩溃而受害的无辜之人……”林晚星的语气没有动摇,她轻轻抚过沈寂雪冰凉的脸颊,“我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更重要的是,我们别无选择。”
她看向齐老先生,眼神清澈而坚定:“齐爷爷,我需要您的帮助。在我尝试引导力量时,请您务必护住寂雪的心脉,也……请您在我失控时,及时阻止我。”
齐老先生看着林晚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意,又看看床上命若游丝的沈寂雪和那扇即将破碎的木门,苍老的脸上满是挣扎与痛惜。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你们的劫数,也是你们的机缘。”他走到林晚星身边,取出三根细如牛毛、却闪烁着金光的长针,“我会用‘定魂针’暂时护住你的主要魂魄,但此法只能减轻,无法根除风险。一旦你感觉无法承受,必须立刻停止!明白吗?”
“明白。”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在沈寂雪床边的蒲团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努力摒弃杂念,回忆在沉渊别府最后时刻,那种引导“情种”力量的感觉。
齐老先生手法如电,三根金针迅速刺入林晚星头顶和后颈要穴,一股清凉却坚韧的力量缓缓注入,护住了她的灵台清明。随后,他紧张地注视着林晚星和沈寂雪,一手虚按在沈寂雪胸口,维持着金针渡穴,另一手则扣住了几道符箓,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林晚星集中全部精神,努力感应着灵魂深处那股独特的力量。起初,只有一片混沌与黑暗中自身急促的心跳。渐渐地,一股温暖、柔和、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坚韧与生机的能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她意识深处被缓缓唤醒。
这就是“情种”的本源之力。
她小心翼翼地,像引导涓涓细流般,将这股温暖的能量,透过两人相握的手,极其缓慢地渡入沈寂雪冰冷的经脉之中。
“呃……”
就在暖流进入的刹那,沈寂雪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呻吟。她体内那狂暴的、如同冰刃般的煞气,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和挑衅,立刻凶狠地反扑过来!
剧痛!仿佛有无数冰针顺着经脉逆行而上,狠狠刺入林晚星的灵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握住沈寂雪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股冰寒死寂的力量,正在疯狂地侵蚀着她的生机,试图将她也一同拖入永恒的冰封。
“稳住!引导它,不要对抗!想象你的力量是温暖的阳光,在融化坚冰!”齐老先生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无比的紧张。
林晚星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她强行压下对抗的本能,努力维持着那缕温暖能量的输出,并尝试着按照齐老先生的指导,不再将其视为攻击,而是视为一种“包容”与“融合”。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那充满生机的“情种”之力不再与煞气硬碰硬,而是如同柔水般缠绕、渗透时,那狂暴的煞气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那股毁灭性的冲击力却似乎减弱了一丝。沈寂雪体内那原本近乎停滞的气血,在这微弱的外力刺激和内在平衡的微妙变化下,似乎……极其缓慢地……流动了起来!
她冰封的眉宇间,那凝结的寒意,仿佛融化了一毫米。
有效!虽然过程痛苦万分,但确实有效!
然而,林晚星还来不及欣喜,另一个挑战接踵而至。
或许是感应到了“情种”之力的活跃,或许是沈寂雪体内煞气波动的外泄,后院那扇木门后的怨魂们,变得更加狂躁了!
“轰!轰!轰!”
更加猛烈的撞击声传来,门板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甚至有一小块木板被震得飞溅出来!更加浓郁、更加混乱的怨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齐老先生布下的临时屏障,整个小院的温度骤降。
“不好!它们被吸引了!”齐老先生脸色大变,手中符箓瞬间激发,化作数道金光加固在木门上,但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林晚星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后院的、针对灵魂的撕扯力。她分出一丝心神,尝试着将一部分“情种”之力,如同之前在沉渊别府做的那样,化作一种充满理解与抚慰的意念,向着后院的方向扩散。
“安静……平息……放下……”
她的意念如同投入沸油中的水滴,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一部分怨魂似乎感受到了那纯粹的、非攻击性的情感,出现了瞬间的迟疑;但更多的怨魂,却被这“鲜活”的灵魂气息彻底激怒,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封印!
“噗——”林晚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同时引导力量救治沈寂雪和安抚后院怨魂,对她的灵魂造成了巨大的负担,齐老先生的“定魂针”也开始剧烈颤动,金光黯淡。
“停下!快停下!”齐老先生焦急地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床榻上,沈寂雪那冰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长而密的睫毛颤抖着,如同挣扎着破冰而出的蝶翼,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冰雾,涣散而茫然,却准确地,望向了正承受着巨大痛苦、嘴角染血的林晚星。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焦急与担忧,从那冰雾深处,挣扎着浮现出来。
她醒了。
在林晚星孤注一掷、以身为契的冒险下,在双重危机的巨大压力下,沈寂雪那被煞气冰封的意识,终于被强行唤醒了一丝。
但这短暂的苏醒,是福是祸?她残存的力量,又能在这双悬利剑的绝境中,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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