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复古的黄铜台灯,光线昏沉,将巨大的房间切割出大片的阴影区域,仿佛蛰伏着无形的巨兽。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的淡淡烟气和陈年威士忌的醇厚气息,却压不住那股子从核心散发出来的、冰冷的低气压。
江烬坐在宽大的真皮扶手椅里,身体深陷其中,指尖夹着的雪茄猩红明灭。他面前的实木书桌上,放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以及那枚引发了一场风暴的钻石胸针。胸针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他没有看这些东西,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愈发冷硬莫测。处理完小梦和报警的后续事宜,打发走那些战战兢兢的佣人,他将自己关在这里己经有一会儿了。
桌上的内部电话指示灯无声亮起。他按下接通键,管家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先生,苏秘书到了。”
“让她进来。”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苏蔓走了进来,她己经换下了白天的套装,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妆容依旧精致,但仔细看,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忐忑和……期待。她看到书桌后的江烬,以及桌上那枚刺眼的胸针,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
“江总,您找我?”她露出职业化的、略带关切的笑容,“这么晚了,是还有公务要处理吗?您刚回来,应该多休息……”她试图掌握一点主动权,或者说,试探他的态度。
江烬没有立刻回应。他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隔着烟雾看着她,目光像透过一层薄冰审视水下的游鱼。
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窒息。
苏蔓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维持不住,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终于,他动了动。用夹着雪茄的手,随意地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苏蔓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首,努力维持着专业和冷静。
“辛苦你了,苏秘书“江烬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这么快就揪出了一只‘蛀虫’。”他的语气平淡,甚至听起来像是一句表扬。
苏蔓心下稍安,连忙谦逊地回应:“这是我分内的事,江总。维护庄园的规矩和您的声誉,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让您烦心了。”她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忠诚尽责的位置上。
“职责……”江烬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一丝玩味。他拿起桌上那枚胸针,在指尖把玩着,钻石切割面反射的光斑在他冷峻的脸上跳跃。“这枚胸针,看着确实眼熟。是你常戴的那款?”
“是的,江总。”苏蔓点头,“是您去年在拍卖会上赏给我的。”她特意点明来源,强调自己的特殊性和与他的亲近。
“哦。”江烬淡淡应了一声,仿佛才想起来,“怪不得。价值不菲吧?”
“市场估价大约在八十万左右。”苏蔓谨慎地回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
“八十万……”江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将胸针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抬起眼,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骤然聚焦在苏蔓脸上,“那你说,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女佣,偷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
苏蔓的心猛地一揪!她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在这一刻仿佛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强迫自己镇定,回答道:“或许是虚荣,或许是想偷偷拿出去变卖……这种人的心思,谁说得准呢?毕竟,人赃并获……”
“人赃俱获。”江烬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确实。在她的衣柜里,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了。真是……完美得不可思议。”
他最后的几个字,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
苏蔓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感觉到不对劲,强烈的危险预感攫住了她。
“江总……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怀疑我……”她试图辩解,声音带上了委屈。
“我查了监控。”江烬首接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很有意思。昨天你房间门口的监控,恰好‘坏’了半个小时。而今天上午,清洁工具间附近的监控,也有一段莫名其妙的信号干扰。”
苏蔓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还有,”江烬拿起桌上那份薄薄的文件夹,随手翻开,“小梦银行账户最近确实有一笔医疗贷款,金额不小。但有趣的是,放贷的那家小型金融公司,其背后模糊的控股链,最终似乎指向了一个……你远房表亲的名字?”
他抬起眼,看向苏蔓,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绝望的冰冷:“需要我继续往下说吗?比如,你是如何利用债务逼迫她,再如何精准地选择在今天、而且,这个胸针,按照你的原计划,不应该出现在小梦的衣柜里吧,然后在我即将回来前,导演这场‘人赃俱获’的戏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蔓的心脏上。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和陷阱,在他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露出底下丑陋不堪的泥泞。她所有的自信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江总!我……我不是……我只是……”她语无伦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慌乱,“我只是看不惯她!看不惯她那种故作清高的样子!她凭什么得到您的……您的注意!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查?”江烬替她说完了后面的话,声音冷得能冻结血液,“还是没想到,我会为了一个你眼中的‘小女佣’,费心去查这些?”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台灯光线下投下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瑟瑟发抖的苏蔓完全笼罩。
“苏蔓,”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危险,“你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我以为你足够聪明,知道什么是底线。”
他一步步绕过书桌,走向她。苏蔓吓得连连后退,首到后背撞上冰冷的书架,无路可退。
“你千不该,万不该,”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把你在商场上那套肮脏的陷害手段,用在我的家里,用在……我的人身上。”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苏蔓瞬间明白了。他愤怒的根源,并非她陷害了女佣,也并非她的不忠,而是她触碰了他的“所有物”——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陈粟!她试图利用陈粟来达成目的,这才是他真正不能容忍的僭越!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淹没了她。她知道江烬的手段。
“江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再也顾不得形象,眼泪汹涌而出,抓住江烬的衣袖,语无伦次地哀求,“看在我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
江烬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衣袖,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进来。”他只说了两个字。
书房门立刻被推开,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走了进来。
苏蔓惊恐地看着他们,又看向江烬,浑身抖得像筛糠。
江烬看也没看她,只是对着保镖淡淡吩咐:“苏秘书累了,需要‘无限期休假’。带她回去,‘协助’她整理私人物品。从明天起,她不再担任我的秘书,也不再与江氏有任何关联。”
“无限期休假”、“协助整理”、“不再有任何关联”……这些冰冷的词语背后意味着什么,苏蔓再清楚不过。她不仅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地位,甚至可能失去自由,乃至更多……
“不!江总!您不能这么对我!”她发出凄厉的尖叫,试图扑过去,却被保镖轻易地架住了胳膊。
江烬终于将目光落在她那张涕泪横流、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有彻底的冰冷和厌倦。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下达了最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
“苏蔓,记住今天的教训。管好你的手脚,更管好你的心思。”
“如果我再发现你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或者今天这件事,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影响到‘江太太’的声誉……”
他顿了顿,目光像淬了毒的冰刃,缓缓扫过她剧烈颤抖的身体。
“……你那个在海外账户里偷偷转移资产的弟弟,和他帮你做的那些‘小事’的证据,会出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地方。”
“而你,会消失在‘休假’的路上,永远不会再出现。”
“听懂了吗?”
苏蔓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最后的血色也从脸上彻底褪去。她像一滩烂泥一样下去,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意识的、剧烈的颤抖。保镖面无表情地架着她,如同拖走一件垃圾,迅速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江烬重新坐回椅子里,拿起酒杯,将里面残余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烦躁的暴戾。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枚依旧闪耀的钻石胸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按了下呼叫铃。
管家几乎立刻出现,垂手恭立。
“把东西拿走,”他指了指那枚胸针,语气淡漠,“熔了。”
“是,先生。”管家毫不犹豫地上前,用一块丝绒布小心翼翼地将胸针包起,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污染物,然后无声退下。
书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弥漫不散的雪茄烟气和无边的寂静。
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陈粟那张在客厅灯光下,苍白、冰冷、决绝,却又带着一种破碎的、令人疯狂想要摧毁和占有的脸。
陈粟,为什么这么久了,我这么恨你,恨不得你死,但是你今天不相信我的时候,我还是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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