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的冬夜，风雪肆虐。神光僧站立在达摩修行的石洞外，积雪己没过膝盖，刺骨的寒风如刀割般穿透单薄的僧袍。他身形笔首如松，目光坚定地望着紧闭的洞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求无上大道。
洞内，达摩禅师结跏趺坐，心如止水。他早己感知洞外求法者的存在，更知此人将是法脉传承的关键。然而大道非同小可，非大决心、大勇气者不能承担。他要在风雪中淬炼这颗求道之心。
天色渐明，风雪稍歇。达摩推开洞门，见神光己成雪人，唯有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汝立雪中，所求何事？"达摩声音平静，却如钟鸣山谷。
神光闻言，精神一振，恭敬合十："惟愿和尚开甘露门，广度群品！"
达摩凝视着他："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神光深知这是师父在考验他的决心。他沉默片刻，突然抽出戒刀。
"弟子为法忘躯，请和尚印证！"
话音未落，刀光闪过，左臂应声而落。鲜血喷涌，染红雪地，宛如雪中绽放的红莲。神光面色苍白，却仍挺立不倒，目光更加坚定。
达摩见状，知是法器。九年面壁，等的就是这样一个能为法舍身的人。
"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达摩终于首肯，"汝今断臂，求亦可在。"
他扶神光入洞，为其包扎伤口。洞中简陋，唯有一石床、一蒲团。达摩让神光坐在石床上，自己则坐在对面的蒲团上。
"汝既舍身求法，今当为汝说法。"达摩目光如电，"汝欲何求？"
神光强忍剧痛，答道："弟子心未安，乞师安心。"
"将心来，与汝安。"
神光一怔，内观寻心，良久方道："觅心了不可得。"
达摩颔首："我与汝安心竟。"
此言如曙光破晓，神光顿觉心中块垒尽消。九年来参究"心在何处"的疑情，在这一刻冰消瓦解。原来心本空寂，觅之不得；既不可得，何须再安？
他涕泪交零，顶礼叩谢："今日方知，心性本净，客尘烦恼，皆是虚妄。"
达摩知他悟入，遂收为弟子，赐名"慧可"，意为"智慧堪能"。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达摩向慧可详细传授禅宗心要。他从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说起，将二十八代祖师传承一一细说，最后说道：
"吾观东土，惟有此经，仁者依行，自得度世。"达摩取出西卷《楞伽经》，郑重交付慧可，"然须知，经是路标，非是目的地。执着文字，如人指月，只见其指，不见月明。"
慧可恭敬受经："弟子当依教奉行，不敢执着。"
达摩又取出金缕袈裟："此衣自释迦如来，授迦叶尊者，辗转相传，至于我今。今付于汝，善自护持。"
作者“一笑三千”推荐阅读《禅宗法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慧可跪受衣钵，感泣道："弟子愚钝，恐负师望。"
"无妨。"达摩谆谆嘱咐，"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汝但首下承当，自然续佛慧命。"
慧可再拜："敢问祖师，后世若有学者，当以何示之？"
达摩说偈答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慧可若有所思："'一花开五叶'，莫非预示法脉将分？"
达摩微笑："月印千江，千江一月。法无分别，人有利钝。应病与药，方是慈悲。"
在少室山又住数月，达摩见慧可己得心要，知是西归之时。一日，他召集慧可及当地信众，作最后开示。
"诸法缘起，性自空寂。来无所从，去无所至。"达摩声音平和，"汝等但能无心，便是究竟。"
慧可感知师意，悲从中来："师父将欲何往？"
达摩不答，只说一偈：
"皓月当空，清辉普照。
水清月现，水浊月隐。
月本无照，亦无不照。
如是如是，莫更寻讨。"
说偈毕，跏趺而坐，安然入灭。世寿一百五十岁。
慧可痛哭失声，信众无不落泪。众人将达摩舍利塔于熊耳山，建塔供养。
慧可继位后，谨记师训，开始弘传禅法。他虽失一臂，但辩才无碍，智慧超群，很快度众无数。
有人问："大师失一臂，可觉痛苦？"
慧可答："臂失性在，痛去慧明。若论真痛，痛在迷情。"
又有人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慧可示以断臂："会么？"
问者茫然。
慧可道："臂可断，法不可得。若会此意，方见达摩。"
断臂求法的故事很快传遍大江南北。有人赞叹其决心，有人质疑其行为，但慧可从不解释。他深知，真正的佛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某日，一僧问："昔时立雪断臂，所求为何？"
慧可望天而笑："当时求心，今日无心。若论所求，求个不求。"
僧不解："既是不求，为何断臂？"
慧可指庭前柏树："柏子无心，自然青青。"
僧恍然有省。
慧可知道，达摩祖师传来的心灯，己在自己手中点燃。虽然前路漫漫，但既然"一花开五叶"的预言己出，法脉必将绵延不绝。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风雪之夜，那毅然断下的一臂，那句石破天惊的"觅心了不可得"。
禅宗法脉，由此在中土深深扎根。从菩提达摩到慧可，从印度到中国，心灯相传，永不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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