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山的清晨，云雾缭绕。僧璨禅师独坐于山腰石洞前，望着云海翻涌，心中澄明如镜。自慧可尊者入灭后，他遵师嘱南迁至此，己有十余载。这些年来，他隐姓埋名，与山民为伍，将禅法融入日常劳作，等待法缘成熟。
这日，一位名叫道信的少年入山采药，偶然来到僧璨隐居的石洞前。少年约莫十三西岁年纪，衣衫虽破旧，却掩不住聪慧的气质。他见僧璨静坐如钟，气度不凡，便恭敬行礼："老丈安好。小子道信，入山采药，打扰清修了。"
僧璨睁眼，见少年目光清澈，心生欢喜："采药为何？"
道信答："为治母病。"
"既知药能治病，可知何药治心？"
道信一怔，沉思片刻："请老丈指点。"
僧璨折下一段枯枝，在地上写下"心"字："识得此字，百病自消。"
道信凝视地上的字，若有所悟，却又似懂非懂。自此，他每日采药之余，必来洞前请教。僧璨见他根器锐利，便循序渐进地传授禅法。
某日，道信问："弟子闻说佛法无边，不知从何入手？"
僧璨答："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何为拣择？"
"拣择即是分别。分别是非、善恶、得失、迷悟，皆是拣择。"
道信不解："若不分别，如何修行？"
僧璨指山间溪流："水无分别，自归大海。"
又一日，道信见山花烂漫，问："花有红白，人有好恶，如何不分别？"
僧璨摘下一红一白两朵花："红白是花，好恶是心。但见花色，莫生分别。"
道信闻言，心中豁然。从此放下知见，专心体悟。
时光流转，道信在司空山随僧璨修行己有数载。某个月明之夜，僧璨将道信唤至身边："吾观时机己至，当著一文，阐明心要。"
于是，在松明灯下，僧璨开始创作《信心铭》。他每写一句，必先入定观想，待心与理合，方肯落笔。
开篇即道：
"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道信侍立一旁，见师父写作时神光焕发，知是般若现前。他轻声问："师父，既云信心，为何又说无难？"
僧璨停笔解释："大道本来现成，如天普盖，似地普擎。只因众生妄生分别，自设障碍。若能息却分别之心，则至道现前，何难之有？"
又道："憎爱即是拣择。憎生死，爱涅槃；憎烦恼，爱菩提。如此分别，永在轮回。"
道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憎不爱，即是中道。"
僧璨颔首，继续写作。当他写到：
"一种不通，两处失功。
遣有没有，从空背空。"
时，洞外忽然风起云涌，似有天龙来听。道信见师父笔端放光，知是感应道交。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禅宗法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师父，何谓'一种不通'？"
僧璨解释："执着有无、空色等二边之见，皆是'一种不通'。譬如执着空见，否定因果，即是'从空背空'。"
道信问："如何得通？"
僧璨答："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万法无咎。"
如是问答之间，《信心铭》渐次完成。全文不过五百八十西字，却将禅宗心要阐发无遗。从破除分别执着，到彰显不二法门，句句首指人心。
文成之日，异香满山。司空山中的飞禽走兽，皆来围绕，似在聆听法音。附近山民闻讯而来，见僧璨神采非凡，知是得道高僧，纷纷皈依。
道信捧读《信心铭》，如饮甘露。他特别对最后几句深有体会：
"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言语道断，非去来今。"
"师父，既云'言语道断'，为何还要立文字？"
僧璨微笑："因病与药，药到病除。若执着药方，反成新病。"
道信顿首："弟子明白了。文字如舟，渡河即舍。"
僧璨知法器己熟，便召集众人，当众付法。
"吾寿将尽，今将大法付汝。"僧璨取出慧可所传衣钵，"此衣钵自达摩祖师传来，今付于汝。当善护持，广度众生。"
道信跪受衣钵，泣不成声："弟子根钝，恐负师恩。"
僧璨说传法偈曰：
"花种虽因地，从地种花生。
若无人下种，花地尽无生。"
又道："汝当往破头山开辟道场，遇信则止。"
付法毕，僧璨跏趺而坐，对道信说："吾将示灭，汝当记住：禅非坐卧，佛非定相。但能无心，便是究竟。"
言毕，安然入灭。山中忽现异光，天乐鸣空，七日方散。
道信痛哭，将师父舍利塔于司空山。他谨记师嘱，带着《信心铭》和衣钵，前往破头山（即后来的黄梅双峰山）开辟道场。
在破头山，道信开创"农禅并重"的宗风，将僧璨"至道无难"的思想发扬光大。他常以《信心铭》开示学人，使无数众生得悟心性。
某日，一僧问："如何是《信心铭》要义？"
道信答："但莫拣择。"
"如何不拣择？"
道信指庭前柏树："柏树子。"
僧不解。
道信道："柏树无分别，春夏自青青。"
僧恍然有悟。
《信心铭》由此广为流传，成为禅宗重要典籍。后世学人，无不从中获益。而僧璨禅师"至道无难，唯嫌拣择"的开示，更是成为禅门学人参究的重要话头。
从慧可到僧璨，从僧璨到道信，禅宗法脉在《信心铭》的光明照耀下，继续传承。那颗在灵山拈花时点燃的心灯，历经风雨，愈发明亮，指引着无数众生回归自性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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