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青原山,松涛阵阵。行思禅师静坐于山寺前的石阶上,目光深邃地望向南方。自庐陵出家以来,他精研戒律,博通经论,被尊为"律虎",却始终觉得心中还有一丝未解的疑惑。
一夜,他在诵《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忽然心有所感:"既云无所住,为何还要生心?"这个疑问如鲠在喉,使他寝食难安。
次日,他召集弟子:"我欲往曹溪求法,尔等好自为之。"
弟子们大惊:"师父己是远近闻名的高僧,何必远赴岭南?"
行思淡然道:"桶底脱落,方知空性。我今如桶未脱,岂敢自满?"
他简单收拾行囊,只带一钵一杖,便向南而行。途经赣江时,见一老渔夫正在收网。
"老人家,"行思合十问道,"可知曹溪在何方?"
老渔夫指着江水:"顺流而下,见心即达。"
行思若有所思:"如何见心?"
老渔夫大笑:"不见即是见!"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行思一路参究,不知不觉己到曹溪。
宝林寺前,慧能大师正在为众说法。见行思远来,慧能问:"你带何物来?"
行思不答,只是向前三步,深深顶礼。
慧能颔首:"既带得这个来,还求什么?"
行思昂首:"求个不求。"
这番机锋相对,令在场众僧无不惊叹。慧能知是法器,便收为入室弟子。
行思在慧能座下,不同于其他学人终日参禅打坐,而是默默承担寺中杂务。他尤其精严戒律,将律宗的严谨与禅宗的活泼融为一体。
某日,一僧问行思:"师父既来学禅,为何还持守戒律?"
行思正在扫地,闻言答道:"扫地时扫地。"
"这与戒律何干?"
"犯戒否?"
僧人不解。
行思道:"持戒不持戒,皆是分别。但能不犯,即是持戒。"
这话传到慧能耳中,慧能含笑不语。
一日,慧能召集众僧,升座说法。他问:"如何是第一义谛?"
众僧各抒己见,有的引经据典,有的谈玄说妙。唯有行思默然不语。
慧能点名:"行思,你为何不答?"
行思出列,向慧能顶礼三拜,然后立在一旁。
慧能叹道:"如是!如是!"
众僧不解其意。事后有人问行思:"师父为何只礼拜不答话?"
行思道:"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
这句话后来成为禅宗著名公案,道破了超越一切对待的平等法门。
在曹溪参学数载后,行思己深得慧能心印。某日,慧能召他至方丈室:"你缘在青原,当返故地,广开法门。"
行思顶礼:"乞师最后垂示。"
慧能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行思答:"庐陵米,什么价?"
慧能大笑:"如是!如是!汝当善护念。"
行思辞别恩师,回到青原山。他在净居寺开法,西方学人闻风而至。
与南岳怀让的峻烈机锋不同,行思的教学平实中见深意。有僧问:"如何是佛?"
行思答:"麻三斤。"
又问:"如何是禅?"
答:"今日天气好。"
这些看似平常的回答,却蕴含着深刻的禅机。行思常对弟子说:"佛法在日用中,不离穿衣吃饭。若向奇特处求,早己错过。"
某年大旱,百姓设坛求雨。当地官员请行思主持法会。
行思道:"求雨不如求心。"
他带着众僧和百姓,在田间静坐三日。说来也怪,第三日午后,乌云骤聚,甘霖普降。
官员惊叹:"大师真乃活菩萨!"
行思摇头:"菩萨是菩萨,雨是雨。但能心平,自得感应。"
在青原山,行思培养出了众多杰出弟子,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石头希迁。希迁初来参学时,年仅十西岁。
行思问:"你从何处来?"
希迁答:"从曹溪来。"
"带得什么来?"
希迁昂首:"未到曹溪,亦不失。"
行思知是法器,悉心教导。后来希迁成为一代宗师,与马祖道一并称"二大士",开创了禅宗的鼎盛时期。
晚年,行思预知时至。他召集弟子,作最后开示:"佛法人人本具,个个不无。但能首下承当,即是菩提。"
付法完毕,他说偈曰:
"圣谛亦不为,何阶级之有?
一念绝古今,万法皆如如。"
偈毕,安然入灭。青原山一时百花齐放,异香满室,仿佛在迎接这位伟大的禅师回归法界。
从曹溪到青原,从慧能到行思,禅宗法脉如月印千江,光明遍照。行思所传的青原一系,后来衍生出曹洞、云门、法眼三宗,真正实现了"一花开五叶"的盛况。
那颗在"圣谛亦不为"中彰显的平等心印,穿越时空,至今仍在启迪着无数求道者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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