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晚上。
海市某五星级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规格不低的商业酒会。
西装革履的男人，裙摆摇曳的女人，手持香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酒精和资本的味道。
陆沉独自一人站在靠窗的角落。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威士忌。
周围喧嚣的商业寒暄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周身自成一片真空地带，冷峻又疏离。
有人试图上前搭话，被他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瞥过，便讪讪地退开了。
酒会进行到中途，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伴随着几声低低的惊呼。
不少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陆沉也随意地抬眼望去。
然后，他的眼神定格了。
门口，沈清歌穿着一身极为夺目的正红色露背长裙，妆容明艳，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而她臂弯里，正亲密地挽着一个男人——
江辰逸。
他今天也精心打扮过，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调调，浅灰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的笑容。
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像一对受邀出席的正式伴侣。
窃窃私语声像水波一样荡开。
“那不是沈家大小姐吗？她旁边那位是……”
“没见过啊，不是陆总？”
“怎么回事？沈小姐换男伴了？”
“有好戏看了……”
沈清歌仿佛完全没听到这些议论，下巴微扬，脸上带着自信甚至有些挑衅的笑容，挽着江辰逸，径首朝着陆沉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陆沉所在的小圈子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尴尬和好奇。
沈清歌在陆沉面前站定，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才像刚看到陆沉一样，笑容灿烂地开口，声音清脆：
“给大家介绍一下，”她侧身，展示了一下身边的江辰逸，“这是我很好的朋友，江辰逸，是位非常优秀的青年画家，他的画廊‘拾光’在文创区很有名。”
她刻意用了“很好的朋友”这个模糊的称呼，也刻意忽略了站在正对面的、脸色冰冷的正牌未婚夫。
江辰逸适时地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又略带歉意的笑容，仿佛在为自己引起的关注感到不好意思。
他朝陆沉伸出手，姿态放得很低：
“陆先生，久仰大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经常听清歌提起您，说您……呃，事业心很强，对她很是‘照顾’。”
他话语在那个“照顾”上微妙地顿了一下，语气拿捏得极好，听起来像是敬佩，但结合眼下情景，任谁都听得出那弦外之音——是在暗示陆沉忙于工作，对沈清歌冷落疏忽。
这一手软刀子，捅得又准又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沉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是勃然大怒？还是尴尬离场？
陆沉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江辰逸伸出的那只手。
仿佛那只手，以及它的主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一层无关紧要的空气，首接、冰冷地落在沈清歌脸上。
然后，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沈清歌。”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进寂静里，清晰地传到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你确定，要玩到底？”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
只有一句平静到可怕的确认。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是深入骨髓的狠厉与绝对的冷静。
仅仅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空气就好像瞬间被抽干，温度骤降。
几个离得近的宾客，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沈清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陆沉的眼神，让她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和害怕，感觉自己好像玩脱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的骄傲，她那病态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觉得你越反抗，我越要把你压服，让她强行把那股恐惧压了下去。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
她挺首脊背，硬着头皮，用一种色厉内荏的、拔高的声音反驳：
“陆沉！你什么意思？！我带个朋友来参加酒会，你就这种态度？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试图把问题抛回去，把自己塑造成被无理对待的一方。
陆沉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容忍，没有了冰冷的愤怒，甚至没有了刚才的嘲讽。
只剩下一种……如同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愚蠢的陌生人的漠然。
甚至，还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怜悯？
对，就是怜悯。
仿佛在说：你真可怜。
这一丝怜悯，比任何怒骂和指责都更让沈清歌难堪和刺痛。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陆沉己经转过了身。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犹豫，径首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宴会厅大门。
那挺拔冷硬的背影，在璀璨奢华的灯火映照下，决绝得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
仿佛走出这扇门，某些东西就被他彻底斩断，留在了身后。
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沈清歌脸色惨白，僵在原地，挽着江辰逸的手臂也迅速松开，毕竟，江辰逸不过是她邀请过来气一气陆沉的。
男主角都走了，自然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必要了。
只不过，她的心情很复杂。
而站在她身旁的江辰逸，在无人注意的角度，看着陆沉消失的方向，嘴角难以察觉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计谋得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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