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清晨还透着点阳光，早读课刚结束，就有细密的雨丝从天空落下，打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晕开一圈圈浅淡的水痕。陈梦抱着刚整理好的语文笔记走进来，裤脚沾了点雨星，凉丝丝的，却没影响她脚步里的期待——她下意识往斜前方扫了眼，李默的座位果然己经坐了人。
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穿了件浅灰色的薄卫衣，领口处印着极小的物理公式图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雨丝把窗外的香樟叶洗得发亮，绿色的影子落在他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上，他握着铅笔的手顿在半空，似乎在琢磨一道难题，眉头微蹙，嘴唇轻轻抿着，连雨打玻璃的“哒哒”声都没惊扰他。
陈梦放书包时特意放轻了动作，生怕金属拉链的声响打断他的思路。她刚拿出数学练习册，就看见李默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几张桌子，刚好和她撞在一起。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梨涡在脸颊上陷出个小坑，像雨后天晴时的光斑，暖得让人心里发轻。
陈梦的心跳漏了半拍，赶紧低下头假装翻练习册，指尖却在纸页上划错了位置。她能感觉到李默的目光还在她身上停了两秒，然后才听到铅笔重新落在草稿纸上的“沙沙”声——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像是怕吵到她。
整个上午，雨都没停。陈梦解数学题时总忍不住分神，眼角余光总往斜前方飘：看李默皱眉思考的样子，看他咬着铅笔尾端发呆的样子，看他算出答案后悄悄舒口气、肩膀轻轻放松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奶茶店，李默说他只翻过半本《百年孤独》，没来得及看完结局——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的指尖忽然攥紧了笔，心里冒出个有点冒失的想法。
午休时，图书馆里的人少了大半，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饭了。陈梦啃着面包，目光落在桌角那本《百年孤独》上——那是她昨天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书脊上还留着她去年看时做的标记。她捏着书脊边缘，指尖反复着，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主动借书会不会太刻意？他要是没时间看怎么办？要是他不喜欢……
“咔嗒”——李默的保温杯放在桌上，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抬头时，刚好看到他拿着面包咬了一口，嘴角还沾了点面包屑，眼神里带着点刚从题海里抽离的茫然。陈梦看着那点面包屑，忽然没那么紧张了，她深吸了口气，拿起那本《百年孤独》，轻轻推到桌子中间，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点藏不住的期待：“你……你之前说没看完《百年孤独》，要不要借你看看？我己经看完了，里面还做了点笔记，或许能帮你理解。”
李默咬面包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那本蓝色封皮的书上，封面上印着的烫金书名在阴天里也透着点光泽。他放下面包，手指轻轻碰了碰书脊，像是怕碰坏什么宝贝，声音里带着点惊讶：“这是你自己的书？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陈梦赶紧摇头，耳朵有点发烫，“我早就看完了，放在家里也是落灰，你要是想看，拿去看就好，不用急着还我。”她怕李默拒绝，又补充了句，“里面的笔记有点乱，你别介意……”
“不会介意的，”李默立刻接话，他小心翼翼地把书拿起来，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张浅紫色的书签，是片压平的香樟叶，边缘还画着小小的笑脸。他的指尖落在书签上，轻轻碰了碰，抬头看向陈梦时，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雨后天晴还要亮：“谢谢你啊，陈梦。我一定会好好看，看完就还给你，还会跟你聊里面的情节。”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陈梦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连耳根都烧得慌。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啃面包，声音含糊地说：“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李默没再说话，却没立刻把书放进书包，而是把书放在桌角，继续啃面包。他的目光时不时往书上飘，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连啃面包的速度都慢了些，像是怕动作太急，会碰乱了那本书。
下午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陈梦做英语阅读时，忽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是李默，他手里拿着支笔，笔尖指着她练习册上的一个单词，声音压得极低：“这个单词的发音，是不是有点特别？我总读不准。”
陈梦凑过去看，是“melancholy”，她轻声把单词读了一遍，又拆成音节教他怎么念。李默听得很认真，嘴唇跟着她的声音轻轻动，偶尔读错了，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再让她教一遍。他的气息离她很近，带着点面包的麦香味，混着雨后空气的清新，让陈梦的心跳又快了些，却没舍得往后退。
快放学时，李默把《百年孤独》放进书包，特意把书包拉链拉得很慢，像是在确认书放好了。他收拾完东西，走到陈梦桌旁，停了几秒，才开口说：“我明天……明天早上给你带热牛奶吧？食堂刚煮好的，很暖，你早上不是总说冷吗？”
陈梦愣了愣，抬头看向他——夕阳的光落在他的发梢，把黑色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他的耳尖有点红，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怕被她拒绝。她用力点点头，声音有点轻，却很清晰：“好啊，谢谢你。”
李默笑了，这次的笑比平时都要明显，梨涡深深的，像盛了星光。“那明天见，”他说完，转身走出了图书馆，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
陈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教他读单词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过他的手背，现在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melancholy”，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又在下面补了行字：“今天，借了他一本书，他说明天给我带热牛奶。”
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水痕未干的玻璃，在笔记本上洒下细碎的光。陈梦看着那行字，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原来试探着靠近一个人的感觉，就像雨后看到彩虹那样，有点紧张，却满是惊喜，还带着点藏不住的期待，盼着明天快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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