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陈梦的窗台恰好摆上了新晒的腊梅。细碎的花瓣沾着雪粒，香气裹着寒气漫进屋里，正撞见李默在客厅里拆旧毛线——是二十年前织开衫剩下的浅粉线团，被他用温水泡软，一点点理掉打结的地方，指尖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时光。
“这线还能用？”陈梦端着刚温好的姜茶走过来，看着李默把理顺的毛线绕成小团，浅粉的线在他掌心转着，倒比当年更显柔软。李默抬头笑，指腹蹭过线团：“当年特意选的精梳棉，晒了这么多年，韧性还在。给小外孙织双袜子，正好配你那件新开衫。”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念安抱着鼓鼓的帆布包走进来，肩上还落着雪，一进门就把包往沙发上放：“妈，爸，你们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帆布包拉开，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画着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边写着“给妈妈的开衫”，字迹稚嫩得像刚学会握笔。
“这是我小时候的日记？”念安拿起信纸，指尖抚过纸面，忽然笑出了声，“您还记得吗？我八岁那年非要给您织开衫，结果织到一半线不够，还哭了好几天。”陈梦接过信纸，纸上的铅笔印己经淡了，却还能看清画里小房子烟囱上飘的“暖”字。她忽然想起那个冬夜，自己抱着哭唧唧的念安，把她织坏的毛线拆了重绕，说“咱们慢慢织，暖从来都不着急”。
正说着，林溪带着念念回来了。小姑娘一进门就扑到沙发边，举着手里的彩笔和画纸：“太外婆！我画了新的小树苗！这次有树叶还有小鸟，等小表弟出生，我要把它绣在他的开衫上！”陈梦接过画纸，纸上的小树苗枝桠间停着只红嘴小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弟弟的家”。她把念念抱进怀里，指腹蹭过画纸：“好啊，等开春，咱们一起绣。”
晚饭过后，暖炉里的炭火又添了新的。李默坐在窗边绕毛线，浅粉的线团在他膝头堆着，像落了团小桃花。陈梦拿着新织的小开衫，正给袖口收针，念安在一旁整理旧信纸，林溪则陪着念念在画纸上涂涂画画。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却静得只剩钢针穿梭的“嗒嗒”声，和念念偶尔冒出的笑声。
“对了妈，”念安忽然抬头，手里举着张照片，“这张您和爸当年织开衫的照片，我洗了放大版，明天咱们挂在客厅好不好？”照片里的陈梦坐在煤油灯旁，手里握着钢针，李默在旁边帮她绕线，灯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暖黄的光晕。陈梦接过照片，指尖在边缘，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那些被时光藏起来的暖，早就被一张张照片、一沓沓信纸，悄悄攒成了家的模样。
夜深时，陈梦把新织好的小袜子放进衣柜，和那件米白开衫、新小开衫摆在一起。浅粉的袜子搭在米白的衣料上，像春天刚冒头的花苞。她看着衣柜里的衣物，忽然想起李默白天说的话：“暖不是织出来的，是一家人凑在一块儿，慢慢熬出来的。”
月光又爬上窗台，落在三件衣物上，把针脚里的故事照得愈发清晰。陈梦知道，等开春小外孙出生，这衣柜里又会多新的针脚、新的画、新的故事——而所有故事的开头，都藏在那件带着“家”字的米白开衫里，顺着时光，一圈圈织着属于他们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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