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指尖缠着半旧的银红洒花帕子，上前一步便攥住了崔清澜的手腕。那力道看着轻柔，指腹却死死扣在她腕骨处，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转身跑掉。她脸上堆着层叠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都挤在了一起，语气刻意放得柔缓，仿佛真是疼惜侄女的长辈：“澜丫头这一路辛苦了，快跟叔母走，你祖母在慈安堂盼了你大半个时辰，咱们先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多谢叔母费心。”她声音放得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
跟着秦氏往外走时，崔清澜的目光忍不住扫过院子。八年没回来，这崔家的院子竟变了许多——西角原来种着母亲最爱的玉兰树，那是父亲和母亲成亲那年，父亲亲手刨坑种下的，春日里满院都是清香气。可如今那里只余下一片平整的青砖，连点旧土的痕迹都没有。
她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指甲掐进掌心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好，真好。崔家欠她的，欠母亲的，欠父亲的，这笔账，她迟早要一笔一笔讨回来，让他们双倍偿还。
崔清澜垂着眼，眼睫在眼下投出片浅淡的阴影。秦氏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算计，像淬了光的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紧——无非是盼着她快点去见祖母，好把那点早就盘算好的“安排”说出口。她指甲悄悄掐进掌心，借着刺痛压下翻涌的不耐，若是此刻抬眼，怕那点鄙夷会首接从眼神里漏出来。这副假惺惺的模样，真是丑恶。
穿过游廊，慈安堂大门映入眼帘。
进院，天井里的汉白玉鱼缸雕着的“百子图”，缸里的水质清澈，几条红鲤鱼正悠哉悠哉的游着。正屋陈设确实有些世家底气在的。样样精致，虽有一些过时的，但也能看出当年的繁华。
整个慈安堂，处处透精致和老派，还有一点因年代久远而带来的腐朽。
门檐上挂着父亲亲笔所书的“慈安”匾额，如今也有些斑驳了。
推门进入，檀香与药味混杂，崔清澜顿住脚步。崔老夫人坐在酸枝木太师椅上，眼睛是半眯着的，嘴巴不停的动着，像是在念诵什么经文。
她的脸颊松弛，眼角皱纹深重，笑意不达眼底，眼珠转动缓慢，审视锐利。她身上浓重的檀香混合着药味和，让人不适。
“给祖母请安。”崔清澜敛了心神，依着规矩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却不亲昵，透着股疏淡的距离感。
祖母握着佛珠的手顿了顿，抬眼打量她时，目光里带着点审视的锐利，像是要把她这八年的经历都从她身上看出来。
片刻后，她才叹了口气，声音刻意放得哽咽：“我们家澜丫头可算回来了，这八年在外面受苦了吧？”
说着就抬手抹了抹眼角，可那眼里连点湿意都没有，倒像是在演一出早就排好的戏。崔清澜心想‘这又没有外人，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知道她演戏给谁看。既然她愿意演就陪她演。’
崔清澜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恭顺：“孙女在外并未受苦，倒是让祖母挂心，是孙女的不是。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嫡女清澜》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记得父亲母亲给她取名“澜”，是盼着她能像江海一样，有天高海阔的眼界，有波澜壮阔的人生，为了报仇把自己拖进泥潭。所以她得忍着，得等，等一个能让崔家彻底翻不了身的机会。
祖母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又往前凑了凑，语气突然变得热络：“澜丫头今年也十六了，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也该许个人家了。你看永宁侯府的长子怎么样？那可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好人家，若是你愿意，等清瑶过了及笄礼，咱们就托人去说亲。”
这话一出口，崔清澜心里瞬间亮堂了——果然，她这刚进门，连口茶都没喝上，他们就急着把算盘打到她身上了。
永宁侯府是大贵族没错，可若是真的好亲事，轮得到她这个“在外受苦八年”的孤女？怕是那永宁侯长子有什么隐疾，或是名声坏透了，才会让崔家这么上赶着把她推出去。
她面上依旧平静，甚至还微微蹙了蹙眉，语气带着点“为崔家着想”的诚恳：“祖母，孙女觉得不妥。永宁侯府是名门望族，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孙女在乡下长大，粗野得很，怕是配不上侯府公子，也丢了咱们崔家的脸面。不如让清瑶妹妹去？妹妹从小跟着叔母学礼仪，言行举止都是世家小姐的模样，嫁去侯府才更合心意，也能给崔家添光。”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急促的打断：“谁要嫁那个野……”是崔清瑶的声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秦氏在桌下狠狠掐了她一把，还用眼刀子剜了她一下。
崔清澜心里冷笑更甚。果然，那永宁侯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崔清瑶都看不上。
祖母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脸色沉了沉，手指在佛珠上转得飞快。可崔清澜的理由冠冕堂皇，她若是再坚持，倒显得她这个祖母逼孙女嫁人了。片刻后，她才压下怒气，又换上副慈爱的模样：“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确实急不得，先缓一缓再说。你今天刚回来，定是累了，先回房歇着吧。”
说着，她朝门外喊了两声，两个穿着青绿色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给崔清澜行了个礼：“大小姐安。”
“这两个是我房里的管事丫头，左边这个叫宝珠，右边这个叫如意，”祖母指了指她们，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以后你在府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也省得你再跑一趟。”
崔清澜心里门儿清——这哪是给她派丫鬟，分明是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应付。
她屈膝谢恩，语气依旧恭顺：“谢祖母心疼孙女，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祖母挥了挥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底却藏着点算计的光——反正人己经进了崔家的门，跑不了。这门亲事，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慢慢来，总能让她点头。
崔清澜转身往外走时，脚步没停，也没回头。她能感觉到背后秦氏和崔清瑶的目光，还有祖母那道像毒蛇一样的视线，可她一点都不怕。这崔家的宅院，当年是困住母亲的牢笼，如今却是她复仇的战场。从今天起，催你们命的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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