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澜刚踏出慈安堂的门槛,身后就传来崔清瑶带着哭腔的叫嚷,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廊下的麻雀都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走。
“母亲、祖母!我不嫁那个野种!”崔清瑶跺着脚,裙摆上的银线绣纹随着动作晃得刺眼,脸上满是委屈,眼眶却没半点红意,
“他前几日还在酒楼跟人打架,京里谁不知道永宁侯长子是个从小被拐卖了,都不知道在哪种犄角旮旯的地方长大的啊,他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让我嫁给他!”
秦氏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指尖的银红洒花帕子蹭过崔清瑶的脸颊,语气又急又沉:“不许再喊‘野种’!就算你不嫁,也不能这么叫!永宁侯府可是皇上跟前大红人啊,咱们崔家如今要靠他们搭线,得罪不起!”她压低声音,眼神扫过门外,生怕这话被刚走不远的崔清澜听见,“你这孩子,怎么半点城府都没有?这话要是传出去,不要说咱们娘俩就连你父亲也是承受不起永宁候的怒火的。当时永宁侯府定老侯爷和咱们崔府定老爷定的娃娃亲,崔家的第一个孙辈的孩子和永宁候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定的。这亲事本来就是她崔清澜的”
其实是在崔清澜被赶出崔府后他们就动了想抢这门亲事的主意。当时那个长子被拐走,第二个孩子就被永宁候府如珠如宝的养着,世子之位必然也是他的。
她们本来打算等崔清瑶及笄礼一过,就把崔清澜弄死在紫云庵,然后就说是孙辈的第一个孩子没了,但是我们不愿意违背先人的承诺,亲事还是要结的,就让二小姐替嫁过去就好了。原本什么都计划的好好的,哪知道那个被拐了十六年的长子找回来了。
永宁候那边也来问了,说是长子年纪大了,需要早日完婚了。这崔府才慌了神,急急忙忙把崔清澜接了回来。谁知道那个长子在外面十六年到底学了什么坑蒙拐骗的本领回来,说不定那个人都是假的。
崔清瑶扒开她的手,气鼓鼓地撅着嘴,却还是乖乖应了声:“知道了,母亲。”可没过几秒,她又皱起眉,语气里满是担忧,“可崔清澜不愿意嫁怎么办啊?她刚才那模样,根本不是好拿捏的性子,万一她闹起来,祖母和您不也没辙吗?”
秦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伸手理了理崔清瑶鬓边的碎发,眼神瞟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崔老夫人:“怕什么?只要她进了这崔家的门,就是咱们砧板上的肉,捏圆搓扁还不是由着咱们说了算?您说是吧,母亲?”
崔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秦氏,浑浊的黄褐色眼珠里闪过一丝赞许,手指慢悠悠地着油光锃亮的紫檀佛珠:“嗯,你母亲说的有道理。”
她看向崔清瑶,语气带着点严厉,却又藏着几分疼惜,“清瑶,你也该沉稳些,别总是一惊一乍的。你是我和你母亲的心头肉,将来是要嫁去高门做当家主母的,这点小事就慌了神,以后怎么掌家?”
她顿了顿,指尖的佛珠转得更快了些,声音又柔了几分:“我怎么会让你嫁不如意的人?永宁侯府那门亲事,本就是给崔清澜准备的。她一个在外头野了八年的丫头,能嫁进侯府,己是天大的福气,哪轮得到她挑三拣西?”
崔清瑶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是!孙女儿知道了,多谢祖母和母亲疼我!”她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见崔老夫人神色缓和,便福了福身,欢天喜地地提着裙摆跑了出去,连廊下的台阶都差点踩空。
待崔清瑶走后,崔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死死攥着佛珠,指节泛白,语气冷得像冰:“你等下去吩咐丫鬟传个话,就说澜丫头今天刚回来,一路劳累,晚饭让她就在自己小院里吃,不用来前院了。还有,以后的早起问安也免了,就说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这话听着满是疼惜,秦氏却心里门儿清——哪是疼惜?分明是连接风宴都懒得办,更不想让崔清澜再来慈安堂碍眼。她顺着崔老夫人的话应道:“母亲考虑得周全,澜丫头刚回来,是该好好歇歇。”
崔老夫人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神里满是嫌恶。崔清澜小时候,她只觉得这丫头聒噪,一整天叽叽喳喳不停,吵的人头疼。
可如今八年过去,这丫头越长越像她那早逝的亲姐姐——,那个当年抢了她心爱的人、让她处处不顺心的女人。每次看见崔清澜那张脸,她就觉得胸口堵得慌,一股子无名火首往上冒,哪还愿意让她天天来跟前晃悠?
“行了,你也下去吧,顺便把宝珠和如意叫过来,我再嘱咐她们几句。”崔老夫人挥了挥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秦氏应了声“是,母亲”,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刚走到廊下,就看见宝珠和如意正站在墙角,低着头,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瞪了两人一眼,压低声音道:“刚才的话都听见了?记住了,好好盯着大小姐,她有任何动静,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和老夫人,不许出半点差错!”
宝珠和如意连忙点头:“是,夫人,奴婢记住了。”
秦氏这才放心,提着裙摆往自己院子走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崔清澜乖乖应下那门亲事,又怎么让崔清瑶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
话分两头,崔清澜回到了汀兰院,好家伙,这样要是不说谁知道这是世家大族的府邸啊。
石子路被野草覆盖,狗尾草和苦艾从石缝中长出,比人膝盖还高,脚下是枯叶和小虫,发出“咔嚓”声。院子中央本是汀兰丛生,现只剩干裂的泥地。
正屋窗户纸破损,用旧布缝补,像补丁摞补丁的抹布,风钻进来带着尘土和霉味。屋门虚掩,铜环生锈,推门时门轴“嘎吱”响,惊飞麻雀,落下鸟粪。
屋里陈设破败,缺腿木桌用砖头垫,桌面裂缝塞满灰尘和蛛网。旧柜子柜门掉了一扇,另一扇歪扭,柜内只有破烂旧衣,沾着霉斑。
地面是的黄土,散落碎木屑和枯叶,墙角长绿霉。房梁木椽被虫蛀,有空洞,蛛网挂着灰尘和虫尸。
里侧床破旧,床架漆皮掉光,床腿断了一根,用木桩顶,床垫只剩破麻布,散发霉味。床头梳妆台镜面裂,抽屉掉底,只有蜘蛛结网。
汀兰院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草摇声。曾是雅致小院,现断壁残垣,荒芜凄凉,阳光照进来也透着灰调。
宝珠和如意站在门口,看着崔清澜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却还是假惺惺地说道:“大小姐,要不奴婢去跟老夫人说一声,给您换个院子?”
崔清澜转过身,脸上没了刚才的平静,眼神里满是冰冷。她知道,这是崔老夫人和秦氏故意的,故意把她安排在这破败的汀兰院,故意让她受委屈,想让她知难而退,乖乖应下那门亲事。
可她们错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里。”她看向宝珠和如意,眼神里满是锐利,“你们是祖母派来伺候我的,那就要有伺候的样子。现在,去把院子打扫干净,再去库房领些被褥和日用品过来。记住,我要的是新的,不是你们库房里堆了几年的破烂。”
宝珠和如意愣了一下,没想到崔清澜会这么强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崔清澜又道:“怎么?没听见?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这个大小姐,不配用新的被褥和日用品?”
宝珠和如意连忙摇头,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不敢不敢,奴婢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说着,两人连忙转身跑了出去,生怕崔清澜再说出什么让她们难办的话。
待她们走后,崔清澜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破了洞的窗户,望着院外灰蒙蒙的天。她知道,从今天起,这破败的汀兰院,就是她在崔府的战场。她要在这里站稳脚跟,要一点一点地讨回崔家欠她的,要让崔老夫人、秦氏和崔清瑶,为她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风吹过院中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她加油,又像是在为崔家的未来哀悼。崔清澜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坚定和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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