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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章 虚无帆影

小说: 星骸茧   作者:巷尾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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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舟的帆角垂落时,钟楼里的空气突然凝固成墨块。陆沉背上的小女孩突然捂住眼睛,指缝里漏出的呜咽带着哭腔:“叔叔,它没有脸……”

船头的身影确实没有脸。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只有团不断旋转的黑暗,黑暗里渗出无数细小的触须,触须末端顶着米粒大的眼球,每个眼球里都映着沉砚镇居民的脸——那些被词海吞噬记忆的镇民,此刻正从眼球里往外渗,像被挤出来的墨汁。

“是‘无面之主’的投影。”阿砚的声音从墨玉碎片里挤出来,带着被冻住的涩意,“克苏鲁深渊里的‘遗忘之神’,专门吞噬‘存在过’的痕迹。它连自己的脸都忘了,所以要偷别人的脸当镜子!”

话音未落,虚无之舟的甲板突然裂开,从里面爬出无数“影奴”。这些东西没有实体,只是片会移动的阴影,阴影边缘却镶着层金色的光——那是被吞噬者残留的记忆碎片,此刻正像鱼鳞般闪烁,映出陆沉、小女孩、甚至老神父的轮廓。

“它们在模仿!”陆沉突然发现,自己往左边挪步时,最前面的影奴也跟着左移,连挥剑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更可怕的是,影奴身上的金色光片正在剥落,每剥落一片,陆沉的脑海里就会闪过段模糊的记忆:小时候摔破膝盖的疼、第一次握斧头的生涩、甚至是阿砚给他讲古卷时,手指划过书页的触感。

“它在通过模仿偷记忆!”阿砚的声音发颤,“克苏鲁的‘镜像诅咒’,加上东方的‘影噬术’——被影奴完全模仿的人,会连自己的影子都忘了!”

小女孩突然拽住他的头发,疼得陆沉猛地转头。她指着陆沉的影子——影子边缘正在变得透明,像被水浸湿的墨画。而那只模仿他的影奴,身上的金色光片越来越亮,己经能看清握着光剑的姿势,与陆沉此刻的动作丝毫不差。

“砸它的影子!”小女孩突然喊道,从怀里掏出块桃木兔,正是陆沉给她削的那只。木兔的耳朵己经被啃得残缺,显然是她咬过的痕迹,此刻却泛着淡淡的红光。“先生说,亲手做的东西,能认主!”

陆沉瞬间会意,猛地将桃木兔掷向影奴的影子。木兔落地的瞬间炸开成火星,影奴身上的金色光片突然剧烈闪烁,模仿的动作出现了破绽——它挥剑的角度偏了半寸,正是陆沉削木兔时不小心割伤手指的弧度。

“它模仿不了‘痛’!”陆沉突然笑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伤口、藏在心底的遗憾、甚至是后悔没说出口的话,都是带着温度的记忆,是冰冷的模仿偷不走的。他突然故意往右侧一个踉跄,果然,影奴跟着踉跄时,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那是他昨天救小女孩时,被门槛绊倒的狼狈模样,连自己都快忘了。

“用破绽砸它!”老神父的声音突然从光网里传来,他手里的圣经正化作把光刃,砍向影奴时故意卖了个破绽,影奴模仿着挥刀,却被光刃反削成两半。“上帝说,缺陷才是造物的印记!”

陆沉立刻照做。他故意让光剑脱手,在影奴跟着弃剑的瞬间,突然抽出靴筒里的短刀——这是他藏了多年的防身武器,连阿砚都不知道。短刀刺中影奴的刹那,那团阴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上的金色光片纷纷炸裂,化作无数记忆碎片:有他第一次磨短刀的专注,有偷偷藏刀时的紧张,甚至有次差点割到手指的后怕。

“就是现在!”阿砚嘶吼道。陆沉抓起地上的墨玉碎片,将那些记忆碎片往碎片上一按。墨玉突然发烫,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忆”字,字的笔画间缠着无数细小的光丝——那是所有被影奴偷去的记忆,此刻正顺着光丝往回涌。

虚无之舟上的无面身影突然转动。那些触须末端的眼球集体转向陆沉,眼球里的镇民脸开始扭曲,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不是声音,是句不断重复的话:“忘了更好……不疼……”

“别信它的鬼话!”小女孩突然在他背上大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张婆婆说,疼过才知道活着!”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进陆沉的脑海。他突然想起阿砚失踪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两人在祠堂守夜,阿砚指着古卷上的“忘”字说:“这字上面是‘亡’,下面是‘心’,心死了才会忘。咱们沉砚镇的人,心都是热的,死不了。”

“阿砚!”陆沉突然大喊,墨玉碎片里的汁液猛地喷薄而出,在空中织成张光网,网住了那些飘动的“忘了更好”。光网收紧的瞬间,那些话突然变成无数只飞虫,虫背上印着“悔”“憾”“痛”,却在接触光网时纷纷炸裂,化作温暖的光雨——原来连痛苦的记忆,都是“活着”的证明。

无面身影发出非人的尖啸。虚无之舟的船帆突然完全展开,那个巨大的“无”字开始吞噬周围的光线,钟楼顶端的石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变成粉末融入词海。黑色溪流己经漫过最后一级台阶,离镇字石只剩半步之遥,陆沉甚至能看见镇字石上刻着的沉砚镇建镇日期,那些数字正在被墨色侵蚀,变得越来越模糊。

“它要抹掉沉砚镇存在过的痕迹!”阿砚的声音带着绝望。陆沉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得透明,指尖己经开始消散——如果镇字石上的日期被完全抹去,整个沉砚镇,包括在这里生活过的人,都会变成“从未存在过”的幻影。

小女孩突然咬了他的耳朵,疼得他一个激灵。“叔叔,咬出血就不会忘了!”她的嘴角还沾着血,显然是刚咬过自己的嘴唇,“我掉牙时咬了舌头,到现在都记得牙仙子的兔子!”

陆沉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喉咙里炸开的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沉砚镇的晨雾、阿砚的笑声、小女孩的哭脸、老神父分给他的烤土豆……这些画面越来越清晰,像被血染红的朱砂,在墨色的词海里划出鲜明的痕迹。

他突然将带血的指尖按在墨玉碎片上。碎片的裂痕里涌出金色的光,光里浮着个模糊的身影——是阿砚,他正指着古卷上的“记”字说:“这字左边是‘言’,右边是‘己’,把自己说过的话刻在心里,就不会忘。”

“沉砚镇建镇三百七十年!”陆沉突然扯开嗓子大喊,声音震得钟楼嗡嗡作响,“第一任镇长叫沉青山,当年带着族人在这里凿井开荒!”“民国二十三年闹旱灾,是砚家开仓放粮救了全镇!”他喊的都是沉砚镇的历史,每喊出一段,镇字石上的日期就清晰一分,黑色溪流退去一寸。

老神父、铁匠、李婶子……那些挣脱束缚的忆奴也跟着大喊,他们喊着自家的族谱,喊着镇上的老故事,甚至喊着哪家的狗偷了哪家的鸡。这些琐碎的、带着烟火气的“存在证明”,像无数根针,扎得虚无之舟的船帆不断颤抖。

无面身影的触须突然全部竖起,眼球里的镇民脸开始融化,化作黑色的汁液滴进词海。虚无之舟的甲板上,突然浮现出无数个名字,都是沉砚镇历代失踪者的名字,其中最显眼的两个,是“沉砚”和“陆明”。

“它在逼我们认亲!”阿砚的声音带着破音,“克苏鲁的‘血缘诅咒’!只要我们承认这些名字,它就会顺着血脉往上爬,把沉砚两家的根都挖出来!”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确实在那些名字里看到了爷爷的爷爷的名字,看到了陆明小时候总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图案。可他更记得,爷爷说过,陆家人的血里混着沉砚镇的土,埋在这里,就该守着这里。

“我认得他们!”陆沉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们是沉砚镇的人,是守着这片土的人!但他们不是你的养料——他们是碑!”

话音落下的瞬间,墨玉碎片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金光,射向那些名字。名字们被金光触碰,突然开始发光,在空中凝成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满了沉砚镇的名字,从建镇到现在,一个都不少。石碑落下的瞬间,正好砸在镇字石前,将黑色溪流死死挡住。

虚无之舟的帆突然撕裂。无面身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触须末端的眼球纷纷爆裂开,流出绿色的汁液。可就在这时,陆沉突然发现,石碑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不是沉砚镇的名字,而是串歪歪扭扭的克苏鲁符文,符文的形状,竟与他手背上早己消失的“噬”字印记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那些绿色的汁液落在词海里,没有被稀释,反而像种子般开始发芽,长出无数半透明的藤蔓,藤蔓顶端结着的,是颗颗跳动的心脏,心脏上印着的,是沉砚镇每个人的脸。

小女孩突然指着藤蔓最粗的那根,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叔叔,那根藤……长在你影子里……”

陆沉低头,自己的影子果然与那根藤蔓连在一起,藤蔓的根须正顺着影子往他的脚底钻,每钻进一步,他就觉得有段记忆正在变得模糊——不是痛苦的记忆,是最温暖的那些:张婆婆的麦饼香,阿砚教他写字的耐心,小女孩笑起来的酒窝。

虚无之舟的甲板上,无面身影的黑暗里,突然渗出半张脸。那半张脸的轮廓与陆沉一模一样,只是额头嵌着块墨玉,墨玉上刻着的,正是他的名字。

钟楼外的词海突然翻涌,从深处传来无数声船鸣,像是有无数艘船正在靠近。陆沉握紧逐渐透明的手掌,终于明白,无面之主的投影不是来吞噬记忆的,是来“标记”的——标记出最适合当“船锚”的人,好让真正的虚无之舟,顺着藤蔓找到沉砚镇。

而他,就是那个被选中的船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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