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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发冢

小说: 星骸茧   作者:巷尾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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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东头的土地庙像块泡发的霉豆腐,墙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缝,每道缝里都嵌着根头发,黑的、白的、灰的,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扒砖。那口被填上的枯井就在供桌底下,此刻供桌开始剧烈摇晃,香炉里的香灰簌簌往下掉,在地上堆出个扭曲的“井”字,边缘还在不断渗出黑色的汁液。

“是‘发冢’。”阿砚的声音从墨玉碎片里挤出来,带着股铁锈味,“克苏鲁的‘毛发寄生’和东方的‘尸发葬’缠在了一起。你看那些头发——”

陆沉拽着小女孩后退半步,果然看清了。砖缝里的头发末端都顶着个小米粒大的肉球,有的肉球上还长着细小白点,像没睁开的眼睛。更远处,那些从土地庙流出来的黑液里,漂着无数根编好的发辫,末端系着的不是红头绳,是枚枚生锈的铜钱,铜钱上的“乾隆通宝”被腐蚀得只剩半个“乾”字,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骨头渣。

“是下葬时的‘压棺钱’。”陆沉的指尖发麻,他想起爷爷入殓时,李婶子也是这样在棺角系了三枚铜钱,说能压住魂魄不往外飘。可此刻这些铜钱正在发烫,黑液里漂着的发辫突然绷首,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他和小女孩的方向游来。

小女孩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带着惊恐。她的鞋尖沾了点黑液,此刻那滴液体正在往鞋里渗,鞋面上的绣花突然活了——是朵并蒂莲,正是三十年前沉家姑娘嫁妆上的图案,此刻花瓣正在慢慢展开,露出里面的花蕊,竟是根细小的指骨,末端还沾着点粉色的指甲油。

“别蹭掉!”陆沉抓住她的脚踝往上提,黑液滴落在地的地方,立刻冒出团白雾,雾里浮着个穿红嫁衣的影子,正背对着他们梳头,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刺啦刺啦响,像在刮玻璃。“那是沉家姑娘的‘嫁魂’,被头发缠住脱不了身,你蹭掉她的指骨,她会以为你抢她的嫁妆。”

话音未落,供桌突然“哐当”一声翻倒,露出底下的景象。填井的黄土己经被拱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爬满了头发,织成张半透明的网,网上挂着无数细小的骨头,有的像牙齿,有的像指节,在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正是当年填井时,镇民们扔进去的“镇物”。

“井里的东西在往外爬。”阿砚的声音发颤,墨玉碎片在陆沉掌心突然变冷,“克苏鲁的‘深潜者’喜欢在井里筑巢,它们会用死者的头发做诱饵,现在这些头发里,混着‘深潜者’的卵!”

陆沉猛地看向洞口,果然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头发,是条手臂粗的黑色触须,触须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吸盘,每个吸盘里都嵌着根头发,正顺着井壁往上爬。触须末端突然裂开,露出个肉红色的口器,里面没有牙齿,只有圈不断转动的头发,像把小型的绞肉机。

“用镇魂玉!”陆沉将拼好的玉佩按在小女孩的脚踝上,那里的“无”字符号正在发烫,周围的皮肤泛起青紫色。玉佩接触到符号的瞬间,发出道刺眼的金光,黑液里的发辫突然像被烫到般蜷缩起来,露出底下的东西——不是骨头渣,是枚枚小小的银锁片,上面刻着“长命百岁”,正是陆明和镇上其他孩子戴过的。

“是‘童魂锁’。”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无面之主把失踪的孩子魂魄锁在头发里,当成‘深潜者’的养料!你看那口井——”

陆沉抬头,洞口的头发网突然剧烈抖动,从里面掉出个东西,“啪”地摔在地上。是个布偶,穿着靛蓝粗布褂子,正是陆明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只,布偶的脑袋己经被扯掉,脖子里塞满了头发,从断口处往外冒,像在流血。

布偶落地的瞬间,井里突然传来无数孩子的哭声,不是凄厉的哭喊,是咿咿呀呀的嬉笑,混着嚼东西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那些从黑液里漂来的发辫突然加快速度,有的缠上陆沉的小腿,有的往小女孩的裤脚钻,发梢的铜钱烫得像火炭。

“它们在认亲!”陆沉突然明白,这些头发能分辨血缘,他和小女孩身上都有沉砚镇的气息,此刻正被当成“同类”往井里拖。他猛地抽出靴筒里的短刀,刀面映出自己的脸,脸上沾着的黑液正在慢慢变成头发,从毛孔里往外钻。

“用你的血抹刀!”阿砚嘶吼道,“陆家人的血里有‘镇井符’的气,能斩尸发!”

陆沉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刀身上。短刀突然发出嗡鸣,刀面的寒光里浮出个模糊的符文,正是爷爷当年刻在井盖上的“镇”字。他挥刀砍向缠在小腿上的发辫,刀光划过的地方,头发纷纷断成两截,断口处喷出白色的汁液,溅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

小女孩突然指着供桌翻倒的地方,那里的黑液里浮出个木匣子,雕花的盖子己经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是顶凤冠,上面的珍珠己经变成了灰白色,像泡发的霉点,插着的凤钗末端,缠着团花白的头发,正是张婆婆的。

“是她的‘寿材匣’!”陆沉的心脏一缩,张婆婆去年冬天摔断了腿,就开始给自己准备后事,这凤冠是她年轻时唱戏用的,说要带进棺材里。此刻凤冠上的珠翠突然发出细碎的响声,那些灰白色的珍珠裂开,里面爬出无数只细小的虫子,身体是半透明的,肚子里却塞满了头发。

虫子落在地上,立刻开始往土里钻,每钻进去一只,地面就鼓起个小包,包上很快长出根新的头发,顶端的肉球比之前的更大,己经能看清上面的细小白点在慢慢转动,像真的在眨眼。

井里的嬉笑声突然变大,洞口的头发网被撑开个大洞,从里面伸出更多的黑色触须,触须上的吸盘吸着无数张人脸,都是沉砚镇失踪的镇民,他们的嘴被头发缝着,眼睛里淌出的不是泪,是粘稠的黑液,顺着触须往下流,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朝着土地庙外蔓延。

“它要把整个沉砚镇都变成‘发冢’!”阿砚的声音带着绝望,墨玉碎片突然变得滚烫,陆沉低头,发现碎片上的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在地上画出个奇怪的符号,既像克苏鲁符文,又像个简化的“井”字。

小女孩的脚踝突然传来剧痛,她低头,看见“无”字符号己经嵌进皮肤里,周围的青紫色正在往小腿蔓延,像被尸斑染过。她的鞋面上,那朵并蒂莲己经完全开放,里面的指骨正在慢慢变长,刺破鞋面,往她的脚心里钻。

“用桃木兔!”陆沉捡起地上的桃木碎片,是之前剩下的,此刻还泛着淡淡的红光。他抓过小女孩的脚,用桃木碎片往并蒂莲上划,木屑落在花瓣上的瞬间,指骨突然剧烈颤抖,花瓣开始枯萎,露出里面的花蕊——不是骨头,是颗小小的牙齿,正是小女孩掉的那颗乳牙,上面还沾着点她的口水。

“是‘换魂牙’!”阿砚的声音带着惊惶,“无面之主在用她的乳牙换沉家姑娘的指骨,等牙齿完全嵌进去,她就会变成新的‘嫁魂’,永远困在井里!”

陆沉突然将镇魂玉按在小女孩的脚踝上,同时用短刀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往玉上抹。玉佩发出道耀眼的金光,“无”字符号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慢慢褪色,露出底下的皮肤,却留下个浅浅的凹痕,像被牙齿咬过。

井里的嬉笑声突然变成了尖啸,洞口的触须纷纷缩回,头发网却收得更紧,网上的骨头开始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念某种诡异的咒语。土地庙的墙壁突然裂开道缝,从里面涌出更多的发辫,这次的发辫末端系着的不是铜钱,是枚枚生锈的铁环,铁环上还缠着点布料,是钟楼里修士袍的料子。

“老神父他们也被拖进去了!”陆沉的眼睛发红,他突然想起老神父分给他的半块烤土豆,外皮焦脆,里面的瓤面乎乎的,带着股奶香。那味道此刻突然变得清晰,混着头发燃烧的焦糊味,从井里飘出来。

他突然拽起小女孩,往井边冲去。短刀在手里发出嗡鸣,刀面的符文越来越亮,那些拦路的发辫被刀光一碰就断,断口处的白色汁液溅在他的胳膊上,烫得他龇牙咧嘴,却没留下任何伤口——陆家人的血,果然能镇住这些邪物。

离井口还有三步远时,陆沉突然停下。他看见井壁上刻着些模糊的符号,不是克苏鲁符文,也不是汉字,是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像小孩子画的画。其中有个线条特别眼熟,像只兔子,正是他给小女孩削的桃木兔的形状。

“是阿砚刻的!”阿砚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他来过这里!这些符号是‘引魂线’,能指引被头发缠住的魂魄找到出口!”

陆沉刚要细看,井口的头发网突然猛地收紧,网上的骨头纷纷炸裂,化作无数道黑色的光,射向他和小女孩。光里裹着无数细碎的记忆:沉家姑娘试嫁衣时的笑、陆明偷枣子时的慌张、张婆婆揉面时的皱纹……这些记忆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海,要把他的意识拖进井里。

小女孩突然在他背上咬了一口,疼得陆沉猛地清醒。她指着井口,声音细得像根线:“叔叔……井里……有你的影子……”

陆沉低头看向井口,黑黢黢的井水里,果然映出个影子。那影子穿着他的衣服,手里握着短刀,却长着张模糊的脸,脸上的五官正在慢慢消失,变成团不断旋转的黑暗,和无面身影额头的墨玉一模一样。

影子突然抬起头,对着陆沉咧嘴笑了,嘴里露出的不是牙齿,是无数根头发,从喉咙里往外冒,像在吐血。

土地庙外突然传来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落在了地上。陆沉回头,看见远处的词海己经漫到了镇口,黑色的浪涛里漂着无数艘沉船,最前面的那艘正是虚无之舟,船帆上的“无”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正朝着土地庙的方向驶来。

镇魂玉突然剧烈发烫,陆沉低头,发现玉佩的边缘己经完全变黑,上面刻着的“陆”和“沉”字正在慢慢消失,被黑色的汁液吞噬。他掰开小女孩的手,她脚踝上的凹痕里,突然渗出点黑色的液体,在地上画出个极小的符号,和虚无之舟帆上的“无”字,分毫不差。

井里的影子突然举起短刀,朝着陆沉的方向刺来。刀光穿过水面的瞬间,陆沉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上多了道口子,里面的皮肤完好无损,却留下道淡淡的白痕,像被冰锥划过。

阿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它在通过影子杀你……快离开井口!”

陆沉拽着小女孩往后退,可脚下的黑液己经漫到了膝盖,那些发辫像水草一样缠在腿上,越收越紧。他突然发现,这些头发的末端都连着井里的影子,影子动一下,头发就紧一分,仿佛他和影子之间,被无数根无形的线连在了一起。

井口的头发网突然裂开个更大的洞,从里面爬出个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是具棺材,朱红色的漆己经剥落,露出底下的木头,上面爬满了头发,棺材盖己经被顶开条缝,里面渗出的不是黑液,是金色的光,光里浮着个模糊的身影,正慢慢坐起来。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那身影穿着靛蓝粗布褂子,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正是李婶子的。她当年为了给爷爷缝寿衣,熬夜熬到鸡叫,手被针扎了无数次,此刻那些针眼正在棺材缝里往外渗血,混着金色的光,在地上画出个“活”字。

棺材盖突然“咔哒”一声掉在地上,李婶子的身影完全露了出来。她的眼睛里没有黑瞳,只有团不断旋转的头发,嘴里吐出的不是声音,是根根白色的丝线,落在地上就变成了头发,往陆沉和小女孩的方向爬。

“是‘缝尸线’!”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被头发控制了,要用你的皮当布料,缝件新的寿衣!”

陆沉突然将墨玉碎片按在镇魂玉上,两块玉接触的瞬间,发出道震耳欲聋的响声,像口大钟被敲响。那些缠在腿上的发辫突然松了,井里的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慢慢变淡,脸上的黑暗正在被金光驱散。

李婶子的身影突然停住,眼睛里的头发开始慢慢褪去,露出里面浑浊的瞳仁。她看着陆沉,嘴唇动了动,挤出个模糊的音节:“井……井底……有……门……”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根头发,往井里落去。棺材里的金光也随之熄灭,只留下枚枚生锈的顶针,是李婶子做针线活时戴的,此刻正躺在棺材底,上面刻着个极小的“陆”字。

陆沉握紧发烫的玉佩,看着越来越近的虚无之舟,突然明白,李婶子说的“门”,就是无面之主真正的巢穴。而那口枯井,根本不是井,是通往那个巢穴的通道,那些头发,只是守在通道口的“看门狗”。

小女孩的脚踝突然不再疼了,凹痕里的黑色液体己经干涸,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她指着井口,声音里带着丝好奇:“叔叔,井里……好像有水流声。”

陆沉侧耳细听,果然有潺潺的水声从井底传来,不是黑液流动的声音,是清澈的泉水声,像沉砚镇后山的溪流。可这声音里,却混着种奇怪的“咔哒”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刮井壁,一下,又一下,越来越近。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噬”字印记己经完全变成了鲜红色,像用刚流出来的血写的,边缘还在微微跳动,像颗缩小的心脏。

虚无之舟的船帆己经能看得清了,帆上的“无”字突然开始发光,照得整个沉砚镇都蒙上了层诡异的绿色。土地庙的墙壁正在不断渗出头发,供桌底下的井口越来越大,黑液里漂着的发辫突然绷首,指向井底,像在指引方向。

陆沉知道,他们必须下去。不是为了摧毁什么,是为了找到那扇“门”,找到无面之主的巢穴,否则整个沉砚镇,都会变成一座巨大的“发冢”,永远困在词海深处。

他将小女孩背得更紧,短刀在手里握得发烫。井底的“咔哒”声越来越响,己经能听清,那不是指甲刮井壁的声音,是牙齿咬骨头的声音,清脆,且带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镇魂玉突然发出道微弱的光,照亮了井底。陆沉看见,井壁上爬满了无数只眼睛,都是沉砚镇居民的,此刻正死死盯着他,瞳孔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是虚无之舟帆上的“无”字,和他手背上的“噬”字印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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