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的收音机还在断断续续地飘着那女子的歌声,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众人往内陆走。沙滩上的细小脚印在柏油路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湿漉漉的水印,水印里偶尔能看到细碎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这歌声……有点像守山人的调子。”王阿婆突然开口,她裹紧了身上的旧渔网,胸口的漩涡印记泛着淡青色,“小时候听奶奶唱过,说是‘唤潮歌’,能引鱼群,也能招水鬼。”
阿砚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水印,指尖立刻传来刺骨的凉意,比归墟海沟的海水还要冷。他的星图印记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个新的符号——像是条鱼,却长着鸟的翅膀。“这是‘水行符’,守墟人古籍里记载过,能在陆地上模拟水环境。”他眉头紧锁,“她在改造我们走过的路,把陆地变成她的‘浅滩’。”
陆沉握紧了《潮音经》,书页上的金光随着歌声忽明忽暗:“慧能大师说影佛的影子还在,这歌声就是影子的引信。”他看向路边的排水沟,里面的积水正打着旋,漩涡中心浮出张模糊的女人脸,转瞬又碎成泡沫,“她在试探我们的反应,或者说……在认亲。”
“认亲?”陈冬的收音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杂音过后,歌声变得清晰无比,甚至能听出歌词里夹杂着守墟人的暗语——那是只有历代族长才知道的求救信号。
“守墟人的血脉,既能镇归墟,也能化归墟。”王阿婆突然想起奶奶的话,“当年奶奶说,有个祖先嫁给了‘海里的王’,生下的孩子一半是人,一半是鱼……”
话音未落,前方的小镇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众人冲进镇口时,正看到诡异的一幕:家家户户的水龙头都在往外冒黑色的海水,水漫过门槛,在街道上汇成溪流,溪流里漂着无数透明的卵,卵里隐约可见半人半鱼的胚胎。镇上的居民眼神呆滞,正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生鱼片,嘴角淌着涎水,喉咙里发出与收音机里相同的调子。
“是‘濡染’!”阿砚的星图印记剧烈疼痛,“归墟的力量在同化这里的人!”他抓起路边的消防栓,用尽力气砸向最近的水龙头,喷涌的黑水立刻溅起一片水花,水花落地后化作无数细小的触手,缠向他的脚踝!
陆沉迅速翻开《潮音经》,书页上的星图投射出一道光墙,将触手挡在外面。他发现光墙所过之处,那些呆滞的居民会短暂地恢复清明,眼里闪过恐惧:“念经文!《潮音经》能净化这种同化!”
“南无……呃啊!”陈冬刚念出两个字,就被一只从排水沟里伸出的手抓住了脚踝!那是只女人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海泥,手腕上戴着串贝壳手链——与阿砚在潮音古寺捡到的那串一模一样!
“救……救我……”女人的头从水里探出来,长发像水草般缠住陈冬的小腿,她的脸一半是人类的模样,另一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瞳孔,“我是……阿清啊……守墟人的……后裔……”
阿砚的星图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他看清了女人手腕上的贝壳手链,链扣处刻着个“砚”字——那是他小时候送给邻家女孩的礼物!女孩七岁那年在海边失踪,家人都说她被归墟卷走了……
“阿清?”阿砚的声音颤抖着,“你还活着?”
“活着……也死了……”阿清的鳞片下渗出黑色的血液,“归墟需要……守墟人的血脉才能稳定……我成了它的‘容器’……”她指向镇中心的钟楼,“它在那里……造了个新的共生之茧……用镇上人的生命……”
钟楼的顶端,正笼罩着一团巨大的黑雾,黑雾里不断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无数贝壳在摩擦。黑雾下方,无数条黑色的水线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延伸出来,汇入钟楼底部,形成个巨大的漩涡。
“它在模仿……潮音古寺的祭坛……”陆沉迅速分析,“用活人的精气代替星骸碎片!”
阿清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鳞片下的皮肤裂开道道血口:“快……打碎钟楼的玻璃……里面有……我的心脏……归墟用它……控制我……”
陈冬挣脱她的手,捡起路边的铁锹就往钟楼冲,却被突然暴涨的黑水拦住去路。黑水化作道水墙,墙上浮现出无数张人脸——都是镇上居民的脸,他们在墙里痛苦地挣扎,伸出手求救。
“不能伤了他们!”王阿婆急得满头大汗,她突然扯下胸口的漩涡印记,将其贴在水墙上,“用守墟人的印记试试!”
印记贴上水墙的瞬间,墙上的人脸纷纷闭上眼,水墙的流速慢了下来,露出中间一道狭窄的缝隙。“快!”阿清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串贝壳手链扔给阿砚,“这个……能暂时……屏蔽归墟的控制……”
阿砚接住手链,发现这串与阿清手上的那串正好能拼成一个完整的星图!他将两串手链合在一起,星图发出的光芒在前面开路,陆沉和陈冬紧随其后,王阿婆则留在原地,用《潮音经》净化被同化的居民。
钟楼的玻璃果然是突破口,上面刻着与共生之茧相同的纹路。阿砚将合并的手链贴在玻璃上,纹路瞬间变得黯淡,陈冬趁机用铁锹砸破了玻璃!
钟楼内部,果然有个巨大的肉茧,茧的表面覆盖着无数根血管般的水线,连接着镇上的家家户户。茧的顶端,嵌着颗跳动的心脏,一半是人类的心肌,一半是墨绿色的珊瑚状组织——那正是归墟与守墟人血脉融合的证明!
“就是它!”阿砚的星图印记与心脏产生共鸣,“打碎它,阿清就能解脱!”
陆沉举起消防斧,正要劈下去,阿清的声音突然在钟楼里回荡:“别!它碎了,归墟会彻底失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用《潮音经》……念最后一段……‘共生非吞噬,相融亦相离’……”
陆沉立刻翻开经书,大声念出那段经文。经文声响起的瞬间,心脏状的核心开始发光,一半发出金色的光芒(守墟人的力量),一半发出黑色的光芒(归墟的力量),两种光芒渐渐分离,像太极图般旋转起来。
阿清的声音变得平静而释然:“这样……才对……归墟与守墟人……本就该是平衡……”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钟楼里的共生之茧开始瓦解,黑色的水线退回地下,镇上的居民渐渐恢复清明,阿清的身影在水洼里最后看了阿砚一眼,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了那串贝壳手链中。
钟楼的黑雾散去,露出晴朗的天空。陈冬的收音机里,那诡异的歌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海浪声,像在诉说着一个跨越百年的和解。
阿砚握紧了合并后的贝壳手链,手链上的星图与他脚踝的印记完美重合。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归墟与守墟人的平衡极其脆弱,就像此刻镇中心那片既不是海水也不是淡水的水洼,里面游着半鱼半鸟的生物,那是新的共生体。
陆沉将《潮音经》收好,看向远方的海平面,那里的海水依旧分层,只是黑色的部分似乎淡了一些。“下一站,该去归墟的源头看看了。”他的语气坚定,“阿清说,那里有守墟人和归墟最初的约定。”
王阿婆正在给恢复过来的居民分发梅子干——那是用她随身携带的梅子做的,据说能安神。她抬头看向众人,眼里闪烁着光芒:“奶奶说过,约定藏在‘不归海’的海底,只有同时拥有归墟和守墟人气息的人才能找到。”
陈冬的收音机突然收到一段清晰的播报,是个苍老的声音,像是老张头:“归墟的源头,在时间的裂缝里……带好贝壳手链,它会指引你们……”
阿砚低头看着手链上的“砚”字,又看了看陆沉手里的《潮音经》,突然笑了:“阿清说得对,共生不是吞噬。或许,我们一首都搞错了——归墟不是敌人,是需要平衡的伙伴。”
他的话刚说完,手链上的贝壳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回应他。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艘古老的木船,船头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他们挥手。
新的旅程,在贝壳的轻响和海浪的回声中,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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