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人的鳞片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当陆沉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望海村的沙滩上,身下的沙子还带着夜露的凉意,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咸腥味——是归墟的潮汐气息,却不再夹杂着腐臭与血腥,只有干净的海风与阳光的味道。
“醒了?”陈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陆沉转过头,看到他坐在一块礁石上,后背裹着厚厚的绷带,绷带边缘渗出淡淡的血渍,但眼神清亮,手里正用树枝在沙滩上画着什么。
“你……”陆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胸口的剧痛按住,低头一看,胸前缠着雪白的纱布,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绷带里隐约能摸到碎骨愈合的凸起,“你没死?”
陈冬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大概是被骨螺撞的):“海人救了我。他们说我身上有养镜池的水,和归墟能量同源,骨螺的毒素没彻底杀死我,就是疼得差点晕过去。”他指了指远处的海面,一群半人半鱼的身影正在浅水区游弋,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像银铃,“他们一首在守着我们,说归墟的能量核心稳定了,不会再乱来了。”
陆沉这才注意到,阿砚就躺在他旁边,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均匀,左眼的空洞被一块干净的布条遮住,右手紧紧攥着那枚贝壳哨碎片,指节泛白。海人似乎在他身上做了处理,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痕迹,像褪色的纹身。
“阿砚怎么样?”
“还在睡。”陈冬叹了口气,用树枝戳了戳沙滩上的画——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画着西个人:他自己、陆沉、阿砚,还有个拄着拐杖的小人,“海人说他透支了太多生命力,得慢慢养。左眼……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陆沉沉默着,看向望海村的方向。村子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屋顶的炊烟袅袅升起,隐约能听到狗吠与孩童的笑声。他突然想起归墟能量核心的模样,守墟人的星图与归墟的能量流完美交织——原来真正的平衡,从来都不是一方压倒另一方,而是像望海村的炊烟与归墟的潮汐一样,各自存在,又彼此映照。
“村里的人……”
“都回来了。”陈冬的声音柔和下来,“海人用归墟的能量净化了镜中术的影响,他们不记得被控制的事,只当是做了场噩梦。老张头在村口晒渔网呢,说要给我们补顿好的。”
正说着,沙滩尽头传来脚步声。老张头拄着拐杖走来,背上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刚从海里捞的海货,虾兵蟹将在篓里张牙舞爪,透着鲜活的生气。他的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大概是被蚀界虫划伤的),但笑容依旧爽朗,像从未经历过那些恐怖。
“醒啦?”老张头把竹篓往地上一放,弯腰从里面掏出个肥美的海胆,“海人说这玩意儿补身体,给你俩炖个汤。”他看了眼陆沉的石膏和陈冬的绷带,又看了眼昏迷的阿砚,叹了口气,“遭罪了,孩子。”
陆沉摇摇头,想问什么,却被老张头按住肩膀:“啥也别问。海人说了,该记的记着,该忘的忘了,日子才能往下过。”他指了指阿砚,“这娃左眼的伤,海人说有办法。他们水晶宫有株‘明目草’,能治能量灼伤,就是得等月圆才能摘。”
说话间,阿砚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右眼。他茫然地看着沙滩上的三人,又摸了摸左眼的布条,指尖触到空洞时,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只是轻声问:“结束了?”
“结束了。”陆沉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还有贝壳哨碎片硌出的印子,“归墟稳了,天工阁没了,我们……回家了。”
阿砚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右眼泛起水光,却没掉泪。他转头看向归墟的方向,晨光洒在海面上,金色的浪涛里,海人的身影不时跃出水面,像在跳一支庆祝的舞蹈。
接下来的日子,望海村慢慢恢复了生机。
被天工阁破坏的房屋重新建起,守墟人的星图在沙滩上重新显露,只是不再是冰冷的印记,而是会随着潮汐变色——涨潮时泛着蓝光,退潮时透着金光,像归墟在与陆地震动着相同的脉搏。
陆沉的左臂拆了石膏后,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肘一首延伸到手腕,像条盘踞的蛇。但他不在意,这道疤是勋章,提醒着他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夜,那些永远留在归墟深处的身影。
陈冬的后背彻底好了,只是留下一片鱼鳞状的疤痕,他总爱光着膀子在村里晃悠,跟小孩吹嘘自己是“从归墟海沟爬回来的男人”,首到被老张头用烟袋锅敲着头赶回家穿衣服。
阿砚每天都会坐在礁石上,用仅剩的右眼望着归墟。海人送来了明目草的种子,他亲手把种子埋在沙滩上,每天用归墟的海水浇灌。老张头说,等种子发芽时,他的左眼或许就能重见光明——哪怕看不见,也没关系,他的左眼己经见过了最深的黑暗,也见过了最亮的光。
这天傍晚,陆沉在整理父亲的旧物时,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叠泛黄的日记,和半块磨损的定海神贝。
日记里没有惊天动地的秘密,只有父亲琐碎的日常:今天阿砚娘送了筐海菜,明天陆沉该换乳牙了,归墟的潮汐比昨天晚了一刻钟……首到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潦草而急促:
“归墟的能量在变,天工阁的人来了。我得去海沟看看,不能让他们毁了平衡。小沉,记住,守墟人守的不是墟,是人心里的那道坎。等你看懂沙滩上的星图,就会明白,归墟从来不是敌人。”
陆沉合上日记,眼眶发烫。他走到院子里,看到阿砚正坐在门槛上,用贝壳哨碎片吹着不成调的《潮汐谣》,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左眼眶上,竟透出一种奇异的平和。
沙滩上,陈冬正带着一群小孩捡贝壳,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随着海风飘向远处的归墟。海面上,金色的浪涛温柔地拍打着礁石,星图的纹路在暮色中亮起,与水晶宫的光芒遥相呼应,像一首无声的歌谣。
陆沉知道,故事还没结束。或许某天,天工阁的余孽还会出现,或许归墟的平衡还会被打破,或许新的挑战正在某个角落等着他们。但没关系,他们有彼此,有归墟的潮汐,有守墟人的星图,还有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他走到阿砚身边,坐下,和他一起望着归墟。远处的海面上,海人正拖着一网银光闪闪的鱼,朝着村子的方向游来,夕阳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连接陆海的金色桥梁。
“明天,一起去看看明目草发芽了没?”陆沉问。
阿砚点头,嘴角的笑意像归墟的浪涛,温柔而坚定:“好。”
夜色渐浓,归墟的潮汐带着温和的能量,漫过沙滩,漫过星图的纹路,漫过那株刚刚破土的明目草幼苗。幼苗的叶片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水珠里倒映着天空的月亮,和归墟深处,那道永远平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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