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线以上，风都带着骨头的腥味。
陆沉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前走，每一步都陷得格外深，像是脚下踩着某种柔软的东西。他右瞳的金色流光穿透风雪，看见雪层下埋着无数根灰白色的“管子”，这些管子的截面呈环形，内壁布满了细密的肉刺，刺尖挂着细碎的布料——是历代守墟人穿的藏青色制服。
“是‘轮回导管’。”陈冬用冰镐撬开一块冻土，导管的末端连接着个拳头大的肉球，肉球里裹着半枚生锈的徽章，徽章上的星陨藤纹路还能辨认，“守墟人古籍记载，昆仑山深处有‘意识轮回通道’，双脉者死后，意识会顺着这些导管流回‘轮回之眼’，重新注入新的双脉者体内。但这肉球……像是在孵化什么。”
阿砚的血脉纹章突然发烫，他弯腰时，雪地里伸出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脚踝。手的主人穿着破烂的清代官服，脖颈处有圈深紫色的勒痕，正是三百年前纳木错的那位船主。他的脸一半是人类的枯槁，一半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鳞片下的肌肉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有蛆虫在皮下钻动。
“它不是船主的本体。”陆沉一脚踹开那只手，手落地的瞬间化作一滩墨绿色的脓水，脓水里浮出片经幡碎片，碎片上的梵文己经模糊，只剩下“轮回”二字还在发光，“是轮回导管里的意识残片，被某种力量催化成了‘具象化的执念’。”
风雪突然变大，能见度降到不足一米。隐约中，前方的雪坡上出现了无数个黑影，这些黑影的轮廓时而像人类，时而像古神的触须，他们踩着雪层的声音很奇怪——不是咯吱声，而是类似牙齿啃咬骨头的脆响。
“是‘历代双脉者的残念’。”陆沉的右瞳流光闪烁，他看清了黑影的脸：有穿着唐代服饰的，有戴着民国礼帽的，甚至有个穿着现代冲锋衣的身影，侧脸与他自己一模一样，“他们被困在轮回导管里，无法进入轮回之眼，只能靠吞噬新的意识碎片维持形态。”
穿现代冲锋衣的黑影突然加速冲来，他的右手化作触须，指尖带着星陨藤的毒液。陆沉侧身避开时，对方的脸凑近了些——左半边是他熟悉的面容，右半边却爬满了章鱼吸盘，吸盘里嵌着细小的眼球，每个眼球都在转动，盯着陆沉的右瞳。
“是‘未完成的轮回体’。”陆沉的声音沉了下去，这黑影是他自己的意识残片，却在导管里被古神的本能污染了，“它想取代我，真正进入轮回之眼。”
陈冬挥动工兵铲劈向黑影的触须，铲刃落下的瞬间，触须突然分裂成无数根细刺，刺尖扎进雪地里，立刻冒出密密麻麻的小触手，这些触手像藤蔓般缠绕上来，上面的吸盘还在一张一合，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那是克苏鲁的吞噬本能，却用了中式邪祟里“缠人藤”的形态。
“阿砚，用血脉纹章！”陆沉大喊着按住自己的右瞳，金色流光骤然收缩，暂时压制住体内古神本能的躁动。
阿砚的血脉纹章爆发出红光，红光扫过缠绕的触手，触手上的吸盘纷纷炸裂，流出腥臭的液体。液体落在雪地上，积雪瞬间融化，露出底下的轮回导管，导管里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意识泡”，每个泡里都装着一段记忆：有双脉者与古神战斗的画面，有他们在归墟之门内挣扎的场景，还有个泡里，陆沉的父亲正对着块黑色岩石鞠躬，岩石上刻着“轮回之眼”西个篆字。
“你父亲来过这里。”阿砚指着那个意识泡，“他在向轮回之眼告别，像是知道自己会在南极牺牲。”
穿现代冲锋衣的黑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黑影同时扑来，他们的身体在风雪中融合，化作个巨大的“肉团”——表面覆盖着人类的五官和古神的触须，无数只手从肉团里伸出，每只手里都握着件信物：有唐代的青铜镜，有民国的怀表，还有陆沉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
“是‘执念聚合体’。”陆沉的右瞳重新亮起，“他们在用生前最珍视的东西作为媒介，强化对我的精神冲击。”
肉团中央突然裂开个大洞，洞里没有内脏，只有块旋转的黑色岩石，岩石上刻着与誓言之石相同的手印。“是轮回之眼的投影！”陈冬认出了岩石的纹路，“它想通过吞噬我们的意识，提前打开真正的轮回之眼！”
陆沉突然抓住阿砚的手腕，将他的血脉纹章按在自己手背上的符号上。红光与金光相触的瞬间，陆沉的右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光芒中浮现出所有他经历过的记忆：望海村的沙滩，南极的冰墓，归墟之门的光带……这些记忆化作一把光剑，被他握在手中。
“双脉者的意识，从来不是用来被吞噬的。”陆沉的声音响彻风雪，光剑劈开肉团的瞬间，所有信物都化作光点，融入他的右瞳，“是用来继承与超越的！”
肉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开始崩溃成无数细小的碎片。碎片中，那个穿现代冲锋衣的黑影最后看了陆沉一眼，眼神里没有了敌意，只剩下释然，随后化作一道光，钻进陆沉的左瞳。陆沉的左半边身体突然涌上一股暖流，那是属于“人类”的坚韧与温柔。
风雪停了。
雪坡尽头的冰层下，露出个圆形的洞口，洞口边缘的冰棱凝结成奇特的形状——既像佛教的莲花座，又像古神的卵囊外壳。洞口里涌出淡蓝色的雾气，雾气中飘着无数“意识泡”，这些泡里的记忆不再混乱，而是像流水般缓缓流动，最终汇入洞口深处。
“是真正的轮回之眼。”陆沉走向洞口，右瞳的金光中，他看见洞口深处立着个模糊的身影，身影穿着最古老的守墟人服饰，手里捧着个半透明的茧，茧里漂浮着团金色的光，光的形状与他手背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陈冬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指着洞口边缘的冰棱：“你看那些冰棱上的纹路。”
冰棱的断面上，刻着无数细小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凑近了看，这些划痕组成了一句话，是用守墟人古文写的：“当最后一个双脉者握住茧中光，沉睡的‘守门人’会睁开第三只眼。”
陆沉的指尖刚触碰到洞口的雾气，右瞳突然剧烈跳动。他看清了洞口深处那个身影的脸——既像最初的双脉者，又像他自己，甚至隐约能看到陆沉父亲的轮廓。而那个半透明的茧里，金色的光正在缓慢膨胀，光的中心，有个微小的、正在睁开的眼睛形状。
风雪又开始起了，这次的风里带着诵经声，却不是藏传佛教的经文，而是守墟人最古老的咒语。陆沉的手背上，符号突然变得滚烫，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他知道，自己离最终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那个“守门人”，那双“第三只眼”，究竟是什么？
洞口深处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http://www.220book.com/book/WK8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