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眼的雾气里,漂浮着凝固的时间。
陆沉的靴底踩碎冰碴的脆响,在洞道里撞出无数回音,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步重复他的脚步。他右瞳的金色流光穿透雾气,看见洞壁上嵌着无数张脸——不是雕刻,而是活生生的皮肤组织,这些脸的表情从痛苦到麻木,眼皮都以相同的频率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最诡异的是,每张脸的额心都有个细小的孔洞,孔洞里渗出半透明的液体,液体顺着岩壁流下,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溪水泛着与他右瞳相同的光泽。
“是‘守门人的眼睑’。”陈冬用匕首挑开一滴液体,液体在刀刃上凝成微型的星图,“这些脸是历代双脉者的皮肤,被剥离后嵌在岩壁上,作为轮回之眼的‘第一道屏障’。额心的孔洞……在分泌维持意识轮回的‘介质’。”
阿砚的血脉纹章突然像被火烫般刺痛,他低头时,发现手腕上的纹路正顺着皮肤爬向脖颈,纹路经过的地方,皮肤泛起青灰色,像是被溪水浸泡过的尸体。更恐怖的是,他的额心开始发痒,伸手一摸,竟摸到个凸起的小点,触感与洞壁上那些孔洞一模一样。
“是‘同化’。”陆沉按住他的后颈,右瞳的金光注入阿砚体内,青灰色蔓延的速度骤然减慢,“轮回之眼在强迫进入者成为新的‘眼睑’,你的血脉纹章与这里的介质同源,所以反应最强烈。”
洞道深处传来“咔哒”声,像是骨头摩擦的声响。三人转过拐角,看见雾气中立着尊巨大的雕像——身体是由无数节脊椎骨串联而成,每节骨头上都刻着守墟人的古文,脊椎顶端却顶着颗巨大的头颅,头颅的正面是张人类的脸,闭着双眼,后脑勺却长着团蠕动的触须,触须的顶端各顶着一只眼球,眼球的瞳孔是螺旋状的,与克苏鲁的眼睛如出一辙。
“是‘守门人’的躯体。”陈冬认出脊椎骨上的文字,记录着最初的双脉者如何用自己的骨骼与古神的触须融合,创造出这尊“平衡之像”,“但它的头颅……少了最重要的部分。”
陆沉的右瞳突然锁定头颅的额心——那里有个碗口大的凹陷,凹陷边缘的骨头上残留着新鲜的凿痕,像是刚被人挖走了什么。凹陷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液体滴落在地,竟自动组成了个完整的星图,星图的中央,有个不断旋转的黑洞。
“第三只眼被挖走了。”陆沉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注意到黑洞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眼球,每个眼球里都映着相同的画面:一个穿藏袍的身影正用青铜凿子撬守门人额心的骨头,身影的后颈,有块与陆沉曾祖母玉镯相同花纹的胎记。
“是纳木错的那个老阿妈?”阿砚的额心又开始发痒,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游动,像是要顶破表皮钻出来。
雕像的触须突然剧烈晃动,所有眼球同时转向他们,瞳孔里的螺旋加速旋转。洞壁上的脸全部睁开眼睛,这些眼睛的瞳孔都是空白的,眼白里布满了血丝,血丝组成的图案,正是守墟人古文里的“诅咒”二字。
“它们在害怕。”陆沉的右瞳捕捉到眼球里的画面变化:穿藏袍的身影将挖出来的第三只眼——一颗拳头大的、半晶体半肉质的球体,放进了个黑色的盒子里,盒子上刻着与冈仁波齐誓言之石相同的手印,“第三只眼是控制轮回之眼的核心,被取走后,守门人就会失控,将所有进入者都转化为新的眼睑。”
洞道地面突然裂开,无数根半透明的“神经束”从裂缝中钻出,这些神经束的顶端长着细小的嘴,嘴里布满了牙齿,它们像蛇一样缠向三人的脚踝,神经束表面的血管里,流淌着与阿砚血脉纹章相同颜色的红光。
“是守门人的‘感知神经’。”陈冬挥刀斩断一根神经束,断面喷出的液体溅在他手背上,立刻冒出一串水泡,水泡里隐约能看见眼球的形状,“它在把我们当成‘修复材料’。”
陆沉的右半边身体覆盖上暗金色的鳞片,他抓住一根最粗的神经束,鳞片与神经束接触的瞬间,神经束突然剧烈抽搐,表面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最初的双脉者将自己的意识注入守门人躯体;历代双脉者在临死前来到这里,自愿将皮肤嵌在洞壁上;最后一段碎片里,陆沉的父亲正用自己的血液涂抹守门人的脊椎骨,嘴里念着:“必须有人守住第三只眼,哪怕代价是……”
记忆碎片突然中断,神经束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洞壁上的脸全部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尖叫声形成的冲击波让阿砚和陈冬瞬间倒地,只有陆沉还能勉强站立——他右瞳的金色流光与红光碰撞,在半空中激起无数火花。
“是‘意识共振’。”陆沉的声音带着痛苦,这些脸的尖叫正在强行剥离他的人类意识,“它们想让我彻底沦为古神的容器!”
阿砚挣扎着爬起来,他的额心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块凸起的小点竟真的顶破了皮肤,露出个小小的、正在睁开的眼球——眼球的瞳孔是归墟之眼的形状,与陆沉手背上的符号完美契合。
“是‘共鸣之瞳’!”陈冬震惊地看着那个眼球,“你的血脉纹章在模仿第三只眼!”
阿砚的视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他能看见洞壁里每张脸的灵魂,能看见神经束里流动的意识,甚至能看见守门人躯体里,那团被触须包裹的、微弱的金色光芒——那是最初双脉者残留的意识。
“在触须最密的地方!”阿砚指着守门人后脑勺的触须团,“第三只眼的位置,原本是用来存放‘平衡契约’的!有人想拿走契约,才挖走了第三只眼!”
陆沉抓住机会,右瞳的金光化作一道利爪,撕开触须团。触须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细小的星陨碎片,碎片在空中组成一个完整的契约文书,文书的最后,有个用血写的名字——正是陆沉曾祖母的名字。
“是她挖走了第三只眼。”陆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她不是为了破坏,是为了保护契约不被当时的守墟人极端派夺走。”
契约文书突然爆发出金光,洞壁上的脸停止尖叫,神经束也纷纷缩回裂缝。守门人躯体的额心凹陷处,金光汇聚成一颗新的第三只眼——这只眼的瞳孔一半是人类的黑色,一半是古神的金色,与陆沉的眼睛一模一样。
第三只眼睁开的瞬间,整个洞道剧烈震动。雾气中浮现出无数个穿藏袍的身影,这些身影的后颈都有相同的胎记,他们单膝跪地,对着守门人躯体行礼,为首的那个身影,正是纳木错的老阿妈,她的手里捧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盒子己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是陆沉曾祖母的后裔。”陈冬终于明白,“他们世代守护着空盒子,等待能重塑第三只眼的双脉者出现。”
老阿妈的身影转向陆沉,她的嘴没有动,声音却首接在三人意识里响起:“契约安全了,但‘容器’快撑不住了。它吸收了太多失控的意识,正在向‘原初形态’转化。”
她的话音刚落,守门人躯体的脊椎骨突然开始拉长,触须团疯狂膨胀,古神的特征正在吞噬人类的部分。第三只眼里流出金色的泪水,泪水落在地上,化作无数个细小的陆沉虚影,这些虚影都在痛苦地嘶吼,像是在抵抗某种融合。
阿砚的共鸣之瞳突然刺痛,他看见守门人躯体的胸腔里,有个不断跳动的黑色心脏,心脏的血管连接着洞壁上所有的脸,每跳动一次,就有无数负面情绪顺着血管流进心脏。
“是‘意识污染的核心’。”阿砚指着那颗心脏,“它在吸收所有痛苦记忆,一旦心脏爆炸,整个轮回之眼会变成吞噬一切的黑洞!”
陆沉的右瞳与第三只眼产生共鸣,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向守门人躯体。当他的手掌触碰到第三只眼时,无数记忆碎片同时涌入他的意识——最初的双脉者与古神握手的瞬间,陆沉曾祖母挖走第三只眼的决绝,陆沉父亲在南极冰墓里刻下的最后一道封印……
这些记忆在他意识里汇成一句话,既是疑问,也是答案:“平衡的终极形态,是成为所有意识的容器。”
守门人躯体的触须突然缠住陆沉的手臂,将他往胸腔的方向拉扯。那颗黑色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洞壁上的脸再次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白里的血丝组成了新的图案——不是诅咒,而是个求救的符号。
老阿妈的身影突然消散,黑色的盒子落在陆沉脚边。盒子里飞出一卷经幡,经幡上的文字自动拼成一行字:“用共鸣之瞳照向心脏,它会显露出‘原初意识’的样子。”
阿砚的额心共鸣之瞳剧烈发烫,他能感觉到,那颗黑色心脏里,藏着一个比克苏鲁更古老、比所有双脉者记忆更本源的东西。而陆沉的表情,正在人类的挣扎与古神的冷漠之间疯狂切换,他的右瞳里,黑色与金色的比例正在逐渐失衡。
触须将陆沉拉得更近了,他的手掌离那颗黑色心脏,只剩下三寸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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