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把最后一片干桂花按在阿砚后颈时,堂屋的穿衣镜突然“咔哒”响了一声。那面雕花镜框的老镜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边缘的牡丹纹都快磨平了,平时总蒙着块红布,阿砚说它照人显阴气,从来不碰。
此刻红布不知被谁掀开一角,镜面泛着层白雾,像蒙了层薄冰。陆沉刚想走过去盖好,就看见镜面上的白雾里浮出个模糊的影子——身形和阿砚一模一样,只是脖子歪成个诡异的角度,正对着他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却尖得像碎玻璃。
“别看!”阿砚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声音发紧,后颈的木纹又泛起淡青色,“那镜子会‘勾影’,去年王婶家的猫就是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第二天就掉井里了,捞上来时脖子也是歪的。”
陆沉猛地回头,镜中的影子己经消失了,白雾却越来越浓,慢慢漫出镜面,在地上积成一滩,像融化的冰。他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咔啦”声,转头一看,阿砚后颈的皮肤竟裂开细小的纹路,里面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透明的黏液,滴在地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
“它没走。”阿砚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的青线正往指尖爬,“王婶说,被镜子勾过影子的活物,身上会结‘阴冰’,到了半夜就会被冻成冰雕,连魂魄都锁在里面。”
陆沉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刚想点燃桌上的艾草,就见镜面的白雾里伸出只手——指甲泛着青黑,手腕上缠着圈红线,和阿砚去年丢的那只红绳手链一模一样。那只手在镜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声,像在催他们过去。
“别理它。”陆沉把阿砚往身后拉,眼睛却忍不住往镜子里瞟。白雾渐渐散去,镜中清晰地映出堂屋的景象,只是所有东西都倒了过来——八仙桌腿朝上,墙上的年画头朝下,连他们俩的影子都踩着天花板,像壁虎一样贴在上面。
镜中的“陆沉”正弯腰看着镜外的他们,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突然,镜中“阿砚”的脖子猛地往旁边一拧,发出“咔嚓”的脆响,和刚才那个歪脖子影子重合在一起。
阿砚闷哼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瞬间惨白:“它在学我……它动一下,我的脖子就像被冰锥扎一样。”
陆沉突然想起爷爷留下的笔记里写过:“老宅镜,藏阴兵,影随形,骨成冰。”他抓起墙角的桃木斧,朝着镜面劈过去,却在碰到镜面的前一刻被一股力弹开,斧头“当啷”落地,斧刃上瞬间结了层白霜。
镜面晃了晃,里面的“陆沉”捡起斧头,慢悠悠地磨着刃,巷尾少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动作和陆沉平时劈柴的样子一模一样。镜外的陆沉突然觉得手背一凉,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背上竟也结了层薄霜,正顺着血管往胳膊上爬。
“得把镜子遮住!”阿砚咬着牙,伸手去够墙上的红布,刚碰到布角,镜面里的“阿砚”突然扑到镜面上,脸贴在玻璃上压得变形,眼睛死死盯着阿砚的手,像是要从镜子里钻出来抢。
阿砚的手瞬间被冻住,指尖变得青紫。陆沉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拽,却发现镜面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冰裂纹,每个裂纹里都嵌着张人脸——有王婶家的猫,有前几年搬走的张大爷,还有个穿碎花裙的小姑娘,是小时候在村口池塘里淹死的那个。
“这些都是被勾走影子的……”阿砚的声音发颤,“它们在找替身。”
陆沉突然想起什么,冲到厨房拎起开水壶,朝着镜面泼过去。热水碰到镜面,“滋啦”一声冒出白烟,镜中的影子扭曲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尖叫。但白烟散去后,镜面又恢复了平静,里面的“陆沉”正举着斧头,对准了镜外阿砚的影子。
阿砚突然往旁边一躲,他刚才站的地方,地面瞬间结了层冰,冰里冻着根头发丝粗细的黑线,正往他的影子里钻。“它要砍我的影子!”阿砚惊出一身冷汗,“影子被砍断,人就会像断线的木偶一样……”
话没说完,镜面突然“哗啦”一声裂开,不是碎成碴,而是裂成了无数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个歪脖子的“阿砚”,举着不同的工具——镰刀、剪刀、锤子,都对准了镜外的阿砚。
陆沉突然抓起地上的艾草,用火折子点燃,浓烟瞬间裹住镜面。镜中的影子在烟雾里痛苦地扭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他趁机拽过红布,死死蒙住镜子,又用桃木斧在布上钉了七颗铜钱,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
烟雾散去后,阿砚手背上的冰霜渐渐化了,陆沉手背上的白霜也退了下去。但两人都没注意到,红布的缝隙里,有一滴黑色的黏液正顺着镜框往下滴,落在地上的斧头斧刃上,悄无声息地渗了进去。
阿砚揉着发麻的手腕,突然指着陆沉的影子说:“你的影子……好像短了一截。”
陆沉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确实比平时短了小半尺,断口处模糊不清,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他刚想说话,就听见蒙着红布的镜子里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三长两短,和村里报丧的敲锣声一模一样。
红布下的镜面,不知何时己经变得像墨一样黑,那些冰裂纹里的人脸正慢慢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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