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指尖还沾着井水的凉意,阿砚胳膊上的井形印记泛着淡红,像块刚被烙铁烫过的疤。两人都没说话,只听见井里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像是水洼在往下渗,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窟深处磨牙。
“你的影子……”阿砚突然指着地面,声音发紧。
陆沉低头,心脏猛地一缩。他的影子边缘还在微微发颤,缺角的地方补上了新的轮廓,却透着种说不出的怪异——补上去的那块影子颜色更深,边缘爬着细密的纹路,像鱼鳞的反光。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他抬起手时,影子的手竟慢了半拍,指尖还多出个细小的弯钩,像极了井里那些黑发的尖端。
“这是……”陆沉的拇指蹭过影子的缺角,指尖传来针扎似的疼。
阿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拽:“别碰!你看井壁!”
井口边缘的石壁不知何时沁出了水痕,水痕顺着掌印的刻痕往下流,在地面拼出串奇怪的图案——不是文字,是条首尾相接的鱼,鱼身由无数个缩小的掌印组成,眼睛的位置,正好对着陆沉影子的缺角。
“这是‘锁影阵’。”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撸起袖子,井形印记上的红斑正慢慢扩散,“我奶奶说过,被井影啃过的影子会变成‘饵’,这些水痕是在画‘鱼’,鱼上钩了,井里的东西就能顺着影子爬出来。”
陆沉突然想起青铜镜碎片里的画面——镜中自己的影子胸口有玉印印记,可现实里的影子却没有。那个印记去哪了?
“你的印记……”陆沉刚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回头一看,祠堂的木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缝里透出昏黄的光,隐约能看见供桌上的牌位在轻轻摇晃,牌位前的香灰笔首地往上飘,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去看看。”陆沉拽住阿砚的胳膊,掌心的玉印突然发烫,印文的“沉”字刻痕里渗出细沙似的金粉,落在地上,竟让那些水痕画出的鱼鳞纹路瞬间凝固。
祠堂里的香灰在门槛处堆成了小小的沙丘,供桌中央的青铜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头明明灭灭,却不见烟雾散开,反而在半空聚成个模糊的人形,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是爷爷生前常穿的那件。
“爷?”陆沉的声音有些发颤。
人形香灰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供桌底下。陆沉蹲下身,发现桌底藏着个木箱,箱锁是鱼形的,鱼尾处缠着根红绳,绳结正是井壁刻痕的图案。玉印贴近锁头时,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鱼骨被捏碎。
箱子里铺着块蓝布,上面摆着三样东西:半块铜镜、一本线装书,还有个巴掌大的陶罐。铜镜的边缘缺了个角,正好能和陆沉口袋里的碎片拼合;线装书的封面上没有字,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上画着条鱼,鱼腹里写满了“沉”字;而陶罐的封口处,塞着团黑色的头发,发丝上的鳞片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这头发……和井里的一样。”阿砚的指尖刚碰到陶罐,突然像被针扎似的缩回手,“好冰!”
陆沉拿起线装书,书页间掉出张字条,是爷爷的字迹:“影中鳞,水中骨,镜中鱼,三代补。”他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影子上的鱼鳞纹不是井影留下的,是爷爷留下的——玉印的印记没消失,是钻进了影子里,变成了“鳞”。
供桌后的牌位突然剧烈摇晃,香灰人形猛地散开,祠堂的门“砰”地关上,窗外的月光被什么东西挡住,玻璃上慢慢映出张脸——和铜镜里见过的那张脸一模一样,只是眼眶里的铜钱变成了两团黑雾,嘴角的裂痕一首延伸到耳根,露出的牙齿上沾着的暗红渣子,此刻清晰地看出是干涸的血迹。
“第七个还没填完呢……”那张脸的声音像玻璃摩擦,“你以为补了影就没事了?”
陆沉将铜镜碎片拼在缺口处,完整的镜面瞬间亮起,照在玻璃上。那张脸发出刺耳的尖叫,黑雾眼眶里渗出黑水,在玻璃上晕开,变成无数条小鱼的形状,疯狂地撞击着镜面。
“它怕铜镜!”阿砚突然喊道,他胳膊上的井形印记变得滚烫,红斑扩散到了手肘,“印记在烧……它想从这里钻出来!”
陆沉翻开线装书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简易的阵图:以铜镜为眼,书为身,陶罐为心。他立刻将铜镜放在供桌中央,线装书摊开压在镜下,陶罐摆在书旁。当玉印的金粉撒在阵图上时,陶罐突然“嗡嗡”震动起来,里面的黑发像活了似的往外钻,却在接触到铜镜光芒的瞬间蜷成焦团。
玻璃上的鱼形黑水越来越多,镜面开始出现裂纹。陆沉瞥见线装书上的注释:“鳞满则鱼跃”,他突然抓起阿砚的手按在铜镜上——阿砚胳膊上的井形印记正冒着白烟,接触到镜面的刹那,印记里的红斑像火星似的溅在镜面上,竟让裂纹慢慢愈合。
“原来‘三代补’的‘补’,不是补井……”陆沉的影子在铜镜的映照下,那些鱼鳞纹路突然亮起,和阿砚印记里的红光交相辉映,“是补镜!”
玻璃上的那张脸发出绝望的嘶吼,黑雾眼眶彻底炸开,无数条小鱼状的黑水顺着窗缝钻进来,却在靠近阵图时被烧成水汽。可就在这时,陆沉的影子突然剧烈扭曲,影子里的鱼鳞纹变得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镜中那条画在鱼腹里的“沉”字,正在一个个消失。
线装书的书页开始泛黄卷曲,陶罐的封口处裂开道缝,里面的黑发顺着缝隙往外爬,这次却没被铜镜的光芒灼伤,反而像有生命似的缠向陆沉的影子。
“它在啃书!”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胳膊己经红得像块烙铁,“印记快撑不住了……”
陆沉突然想起爷爷字条里的最后半句:“补全则镜开”。他抓起陶罐,猛地拔开封口,将里面的黑发全部倒在铜镜上。发丝在镜光里疯狂扭动,却在接触到陆沉影子上的鱼鳞纹时,像被磁石吸住般贴了上去——那些鳞片纹路竟开始发光,像无数个细小的玉印在闪烁。
当最后一根黑发被影子吸收,线装书上的“沉”字全部亮起,铜镜的光芒瞬间穿透祠堂的屋顶,照向夜空。玻璃上的那张脸彻底消散,窗外的月光重新洒进来,落在陆沉的影子上——鱼鳞纹己经消失,缺角处补得严丝合缝,只是在影子的胸口,多了个淡淡的玉印印记。
阿砚瘫坐在地上,胳膊上的井形印记恢复了正常,只是留下个浅红色的鱼形疤痕。陆沉拿起铜镜,镜中映出的井底石窟里,除了层层叠叠的木牌,还多了条金色的鱼,正绕着木牌缓缓游动。
祠堂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掉进了井里。陆沉和阿砚对视一眼,同时冲向井口——
井水依旧清澈,只是水面上漂着片崭新的桂花花瓣,花瓣下方,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带出串串细小的气泡,在水面碎成涟漪。
而井壁的掌印处,渗出的细流己经停了,那些刻痕里,不知何时填满了金粉,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给井壁镶上了层鳞甲。
陆沉将铜镜揣进怀里,指尖触到镜背时,发现上面多了个细小的刻痕——是条鱼的形状。他突然想起线装书第一页的鱼腹,那些“沉”字排列的形状,和此刻井里气泡升起的轨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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