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指尖刚触到铜镜的鱼形刻痕，祠堂的供桌突然发出“吱呀”轻响。原本平整的桌面缓缓裂开，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黏液，黏液里浮着无数细小的眼球，像撒了把黑豆，每个眼球都在转动，映出陆沉和阿砚扭曲的脸。
“这是……太岁的眼。”阿砚的声音发颤，他胳膊上的鱼形疤痕突然发烫，“我奶奶说过，太岁会在阴宅里‘睁眼’，看见它的人会被‘太岁纹’缠上，变成它的养料。”
陆沉握紧铜镜，镜中井底的金色鱼突然甩尾，激起的涟漪在镜面上荡开，竟和供桌上黏液的纹路一模一样。他猛地将铜镜扣在供桌裂缝上，黏液接触到镜面的瞬间发出“滋滋”声，无数眼球在金光中爆裂，化作黑色的脓水顺着桌腿往下淌。
“没用的。”阿砚突然指向窗外，声音带着哭腔，“它在吃影子。”
月光下，陆沉的影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缺角处的鳞片纹路重新浮现，却泛着病态的青灰。更诡异的是，影子的轮廓开始变形，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捏，慢慢变成条鱼的形状，鱼头正对着祠堂的供桌。
供桌的裂缝里伸出无数根半透明的“血管”，像水母的触须般在空中挥舞，末端的吸盘一开一合，发出“啵啵”的声响。陆沉闻到股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这才发现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是凝固的黑血块，血块表面布满了细小的牙齿。
“这些是太岁的‘进食管’。”阿砚的鱼形疤痕己经变成深紫色，“它在把我们的影子当成‘饵’，吸引井里的东西出来。”
陆沉突然想起线装书里的“鳞满则鱼跃”，他的影子此刻己经完全变成鱼形，鳞片纹路正随着血管的挥舞节奏明灭。供桌上的黏液开始往地面蔓延，在青砖上画出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着片桂花花瓣——正是井里漂着的那片。
“用玉印！”阿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玉印按在影子的鱼头位置，“爷爷说过，玉能镇太岁！”
玉印刚贴上影子，供桌的裂缝里就传出声闷响，像是有人在地下捶打棺材板。陆沉感觉影子猛地一沉，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爷爷在井边埋陶罐、父亲往祠堂供桌下塞铜镜、自己小时候往井里扔石子……这些画面在脑海里连成串，最终定格在供桌裂缝里的太岁——那根本不是肉灵芝，是团不断蠕动的血管，血管表面嵌着无数枚铜钱，正是井里那张脸眼眶里的东西。
“它吃了三代人的影子，”陆沉的声音混着颤抖，“现在要破茧了。”
供桌突然彻底裂开，太岁的血管团喷涌而出，瞬间填满整个祠堂。陆沉和阿砚被掀翻在地，玉印从手中滑落，滚到供桌底下，印文的“沉”字突然亮起，将整个祠堂照得通明。
血管团在金光中剧烈收缩，表面的铜钱纷纷脱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眼睛都映着陆沉的脸，却长着不同的表情：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眼球中央嵌着极小的玉印。
“第七个……”无数个声音从血管团里传出，“该换我填井了。”
陆沉的影子突然离地而起，鱼形轮廓开始往血管团里钻。阿砚想拽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在变形，鱼形疤痕处裂开道缝，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上画出条细小的河流，流向血管团。
“它们在抽我们的记忆！”阿砚嘶吼着，“玉印是钥匙，能打开‘太岁茧’！”
巷尾少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陆沉挣扎着爬向供桌，玉印的金光正被血管团一点点吞噬。他突然明白爷爷字条里的“三代补”是什么意思——不是补井，是补太岁茧。祖孙三代往井里投的东西，都是在给太岁喂食，让它结茧，而玉印，就是茧的“核”。
当陆沉的指尖碰到玉印时，血管团突然炸开，无数条血管像活过来的红蛇般缠向他的手腕。阿砚胳膊上的鱼形疤痕突然迸出红光，将那些血管烧成焦灰。陆沉趁机将玉印按在血管团中央，印文的金光瞬间穿透祠堂的地板，照进井里。
井底的石窟开始旋转，木牌上的“沉”字依次亮起，最底下的木牌突然翻转，露出背面刻着的太岁图案——和此刻祠堂里的血管团一模一样。陆沉的影子猛地钻进玉印，鱼形轮廓在金光中化作无数鳞片，融入印文。
“原来我才是茧。”陆沉的声音带着苦涩，“爷爷用三代人的影子养出太岁茧，等第七个‘沉’字辈的人来当核。”
血管团在金光中开始收缩，表面的眼睛纷纷闭合，最后缩成个足球大小的肉团，落在供桌上。肉团的表面浮现出陆沉的掌纹，掌纹的中心，嵌着枚铜钱——正是井里那张脸眼眶里的东西。
阿砚突然指着肉团尖叫：“它在模仿你的掌纹！”
陆沉低头，发现自己的掌纹正在快速变化，变得和肉团表面的纹路一模一样。肉团的中央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不是血肉，是块玉质的“沉”字印，正缓缓旋转。
“第七个……”肉团的声音变成了爷爷的腔调，“填井不是填命，是填核。”
陆沉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按向肉团，玉印的金光与肉团的红光相撞，祠堂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更深的石窟。陆沉看见石窟里整齐排列着六个肉团，每个肉团表面都刻着“沉”字，正是他的六位先祖。
“爷爷……”陆沉的声音哽咽，“你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肉团里的玉印突然飞出来，嵌入陆沉的掌心。他的影子瞬间恢复正常，只是胸口多了个玉印形状的凹陷。供桌上的肉团开始溶解，化作暗红色的黏液流进井里，井底的石窟里，第七个肉团缓缓成型，表面的掌纹和陆沉的分毫不差。
阿砚瘫坐在地上，胳膊上的鱼形疤痕己经消失，只留下道浅白的印子。陆沉扶起他时，发现祠堂的供桌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供桌上的牌位重新立起，香灰笔首地垂落在香炉里。
“结束了？”阿砚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陆沉摇头，指着井里：“它在等下一个‘沉’字辈的人。”
井里的水突然沸腾，金色的鱼跃出水面，鱼鳞上的“沉”字闪闪发光。陆沉的掌心突然发烫，玉印的凹陷处浮现出个极小的“沉”字，和鱼身上的一模一样。
祠堂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碎裂。陆沉和阿砚冲出去，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上，所有的槐花同时绽放，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每朵花的花蕊里，都嵌着枚铜钱，在月光下映出陆沉的影子——影子的胸口，玉印凹陷处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而更远的村口，停着辆黑色的轿车，车灯刺破夜色，照在陆沉的脸上。车门打开，下来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左胸别着支钢笔，嘴角的痣和爷爷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第七个，该认祖了。”男人的声音和爷爷如出一辙，“我是你爷爷的弟弟，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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