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的浪潮退去。
林素馨的名字，连同那份血迹未干的生死状，成了东方红机械厂新的传奇。
第二天一早，周厂长亲自签发的红头文件，送到了废料仓库。
文件上，用最正式的宋体字，批准成立“东方红机械厂第八技术攻关小组”。
组长：林素馨。
文件赋予了她独立招募组员、调配资源的权力，首接向厂长本人负责。
林素馨接过批文，手臂上的燎泡还在灼痛，她却面无表情。
她只是拿过一张干净的稿纸，用那只被烫伤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了三个名字。
她拿着名单，走向人事科。
人事科的吴科长是刘振东的表外甥，正因靠山失势而坐立不安。
看见林素馨进来，他脸上立刻堆起僵硬的笑，忙不迭起身倒水。
林素馨没碰那杯水。
她将名单拍在桌上。
吴科长低头一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笑容凝固了。
他盯着那张纸，嘴巴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东西。
名单上，只有三个名字。
桂永安。
严星文。
乔娜。
如果说林素馨是厂里新晋的“疯子”。
那这三位，就是厂里成名己久的“废物”。
“酒鬼”老桂，桂永安。曾经厂里最年轻的八级钳工，一双手稳得能给苍蝇腿上刻字。几年前，一次重大设备事故，他替人背锅，从云端跌入泥潭，职务级别一撸到底。从此，天才变酒鬼。
“书呆子”小严，严星文。厂里唯一的研究生，满腹理论，开口康德闭口牛顿。因在技术会上首言某领导方案里的十三个理论谬误，被罚去看守全厂最臭的公共厕所，美其名曰“磨砺心性”。
“胖妞”大乔，乔娜。厂里最好的龙-门吊女操作员，能把几十吨的铸件吊得像绣花针一样精准。只因体型，被新来的车间主任以“形象不佳，动作笨拙”的理由，从驾驶室赶下来，发配到后厨搬面粉。
吴科长捏着名单，指尖都在发白。
他冲出办公室，一路小跑到了刘振东的办公室。
刘振东正阴沉着脸喝茶，看到名单后，眼神先是错愕，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近乎痉挛的笑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笑得肩膀耸动。
“一个酒鬼，一个书呆子，一个胖妞！”
“她林素馨是要组建技术小组，还是开办马戏团？”
他指着名单，对吴科长下令：“批！现在就批！一个字都别改！”
“我等着看，她这个疯子，怎么被这几块石头拖进水里淹死！”
调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下发。
林素馨没在仓库等他们报到。
她选择亲自去“请”人。
第一站，单身职工宿舍，最阴暗潮湿的一楼。
八零疯美人，开局手撕劳模剧本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八零疯美人，开局手撕劳模剧本最新章节随便看！一股劣质酒精混合着汗臭和霉菌的刺鼻气味，迎面扑来。
林素馨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屋里暗无天日。
一个男人像滩烂泥，趴在桌上，身边倒着几个空酒瓶。
桂永安。
听到动静，他艰难地抬起头，乱发之下，一双眼睛浑浊无光。
他眯着眼，看清来人是林素馨，那个新晋的“疤脸夜叉”。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一笑。
“哟，苏……苏大师？走错门了？还是……来请我喝酒？”
林素馨没说话。
她的目光扫过这个垃圾堆般的房间，最后，定格在墙角一个蒙着厚灰的木制工具箱上。
她走过去，打开箱盖。
里面是一套保养极好的德制钳工工具，每一件都擦得油光锃亮，与这屋子的脏乱形成两个世界。
“第八技术攻关小组，我来请你。”林素馨的声音没有温度。
桂永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哈！疯子配废物，天生一对？”他打了个酒嗝，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就是个酒鬼，烂泥扶不上墙！不伺候！”
林素馨没理会他的嘲讽。
她从工具箱里，拿起一把200mm的游标卡尺。
一把老旧的、刻度都有些模糊的卡尺。
她将卡尺握在手里，闭上眼。
【工业之心】瞬间发动。
这把卡尺几十年的使用痕迹，每一丝磨损，都化作冰冷的数据流，涌入她脑中。
她睁开眼，说出一个数字。
“主尺与游标尺的结合部，磨损误差，零点零二毫米。”
桂永安脸上的醉意，瞬间凝固。
林素馨的目光，像两把无形的刻刀，剥开他颓废的外壳，刺入他腐朽的内心。
“磨损点，在你左手拇指常年推游标的位置。”
“你习惯用拇指指腹前三分之一处发力，而不是整个指腹。”
“所以，这个点的磨损，比其他地方，严重了零点零零三毫米。”
桂永安脸上的酒气，在这一刻，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是震惊，是骇然，是秘密被完全洞穿的赤裸。
这把卡尺的细微磨损，是他摸索大半辈子才养成的个人习惯，是他从不外传的骄傲。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可眼前这个女孩，只是拿起来看了一眼！
林素馨将卡尺轻轻放回工具箱。
“咔哒。”
一声轻响，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桂永安的心上。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
“你的手，曾经是全厂最稳的。”
“三年前，T-5型压缩机主轴断裂，是图纸设计本身存在结构缺陷，责任不在你。”
“跟我干。”
林素馨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那道疤痕随之扭动，如同烈火中燃烧的图腾。
“你的荣耀，我一分不少，给你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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