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国扶着李卫东往面馆里走时,指尖能明显感觉到这小伙子胳膊上的骨头——硌得慌,像扶着一根裹了层布的细竹竿。刚过了晚饭点,面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最里面一张桌子旁坐着个喝啤酒的老熟客,见马建国扶着个穿破棉袄的年轻人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又低头继续喝酒,没多打听。
“坐这儿吧,离灶台近,暖和。”马建国把李卫东引到靠里的一张方桌旁,这张桌子紧挨着灶台,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余温,暖烘烘的热气裹过来,让李卫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是冷的,是突然暖和起来的激灵。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破棉袄的下摆蹭到椅子腿,沾着的污水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黑印。他赶紧把腿往里收了收,有点局促地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刚才晕过去前没细看,现在清醒了,才发现这面馆里的东西,没一样是他认识的。
墙面是白的,不像家里的土坯墙那样坑坑洼洼,还贴着几张画着面条的纸(菜单);桌子是光溜溜的木头做的,擦得锃亮,连一点木纹里的灰都没有;椅子也是木头的,有靠背,坐上去比家里的石墩子舒服多了。最让他好奇的是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东西——一根细绳子吊着个圆乎乎的玩意儿,白色的,像个小灯笼,却没见着灯芯和灯罩。
“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杯热水,刚煮的,热乎。”马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吧台走。吧台后面有个不锈钢的柜子(冰柜),旁边放着几个暖水瓶,他拿起一个,倒了杯热气腾腾的水,又拿了块干净的抹布,走回来递给李卫东:“擦擦脸吧,看你脸上沾的泥。”
李卫东接过抹布,是软的,不像家里的粗布那么磨脸。他笨拙地擦了擦脸,把脸上的泥和污水擦干净,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只是脸色苍白,颧骨有点高,显得眼睛格外大,此刻正睁得圆圆的,盯着桌上的什么东西看。
马建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笑了——这小伙子正盯着桌上的“小圆盘”看,那是面馆里的台灯,客人晚上吃饭时用来照亮的,平时都关着,刚才他扶李卫东进来时,怕光线暗,顺手按开了。
暖黄色的光从台灯里洒出来,刚好照亮桌面,连桌上的木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李卫东的手悬在半空中,想去碰,又不敢,指尖微微发抖,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好奇,像见了什么妖物。
“这……这是啥?”李卫东声音发颤,往椅子后面缩了缩,差点把刚端过来的热水杯碰倒,“是……是夜明珠吗?我听村里老人说,夜明珠能自己发光,还能值好多钱……”
马建国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热水差点喷出来,他放下杯子,笑着拍了拍桌子:“什么夜明珠啊,这叫电灯,不是啥宝贝,家家户户都有。”他伸出手,指了指台灯底座上的小按钮,“你看,这个是开关,按一下就亮,再按一下就灭,不用点油,也不用怕风吹。”
说着,马建国按了一下开关。“咔嗒”一声,台灯瞬间灭了,桌子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只剩下灶台那边的光和天花板上的大灯(吸顶灯)还亮着。李卫东吓得“呀”了一声,赶紧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时,马建国又按了一下开关,台灯重新亮了起来,暖黄的光又裹住了桌面。
“你看,是不是很方便?”马建国把台灯往李卫东面前推了推,“你试试,自己按一下。”
李卫东盯着那个开关,犹豫了半天。他看马建国按的时候很轻松,不像有危险的样子,可心里还是有点怕——这能自己发光的东西,万一有灵性,伤了他怎么办?可好奇又压过了恐惧,他慢慢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开关,又赶紧缩了回来,像被烫到一样。
马建国在旁边看着,没催他,只是笑着喝热水。他知道这小伙子肯定是从偏远地方来的,没见过这些东西,得慢慢来,不能吓着他。
李卫东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不怕不怕”,然后飞快地按了一下开关。“咔嗒”,台灯灭了。他赶紧把手缩回来,盯着台灯看了半天,见它没什么反应,才敢再按一下——台灯又亮了。
“真……真亮!”李卫东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比咱们村里的煤油灯亮多了!煤油灯还得添油,吹口气就灭,这个不用!”
他想起家里的煤油灯,是个破了口的玻璃瓶,里面装着蓖麻油,用棉花搓个灯芯,点着后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晚上看书都得凑得很近,还经常被风吹灭。有一次小红晚上想看书(村里小学发的课本),不小心把灯芯碰掉了,还差点烧了课本,被母亲骂了一顿。
要是家里有这样的电灯,小红晚上就能好好看书了,母亲也不用再摸黑缝衣服了,父亲也不用在煤油灯下搓草绳了……李卫东的心里突然有点发酸,又有点羡慕——这个世界的人,过得可真舒服啊。
“这电灯贵不贵啊?咱们村里能用上吗?”李卫东忍不住问,眼神里满是期待。
马建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小伙子是真没见过世面,他叹了口气:“不贵,现在农村也都用上电灯了,早就不用煤油灯了。你家是哪个村的?怎么连电灯都没见过?”
李卫东的眼神暗了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村”,是1962年的柳树沟,不是现在这个世界的农村。作者“生活写纸”推荐阅读《六零求生:我的时空打工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低下头,小声说:“我家在很远的山里,没通上电,所以……没见过。”
马建国没多想,只当是偏远山区的孩子,他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没事,以后多见见就知道了,现在这社会,好东西多着呢。”
说着,马建国指了指灶台旁边的一个东西——银色的,有个弯弯的“嘴”,下面连着一根管子,管子埋在墙里。“你看那个,叫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是自来水,不用去井里挑,拧开就能用,还能调冷热。”
李卫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睛又首了。他见过的“水龙头”,是村里井台上的木轱辘,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水提上来,还得用桶挑回家,要是遇到天旱,井里没水,还得去几里外的河里挑,累得腰酸背痛。母亲的腰就是当年挑水累坏的,一到阴雨天就疼。
“拧开就有水?”李卫东不敢相信,“不用挑?也不用怕没水?”
“不用挑,你看。”马建国走过去,握住水龙头的把手,轻轻一拧。“哗啦”一声,清澈的水流了出来,落在旁边的铁盆里,溅起小小的水花。水流很稳,不像井水那样断断续续,还带着点凉意,在灯光下闪着光。
李卫东赶紧跑过去,蹲在铁盆旁边,盯着水流看。水很干净,比村里井里的水还清,没有泥沙,没有杂质,他伸出手,摸了摸水流——凉丝丝的,很舒服。
“这……这水怎么这么干净?还这么方便?”李卫东的声音里满是惊讶,“要是家里有这个,我娘就不用再挑水了,也不用怕天旱没水了。”
他想起小时候,天旱的时候,父亲每天天不亮就去河里挑水,挑回来的水浑浊得像泥浆,还得放在缸里澄半天才能用。有一次父亲挑水时摔了一跤,桶碎了,水洒了,父亲的腿也摔破了,还得忍着疼再去挑。要是有这“自来水”,父亲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马建国关掉水龙头,看着李卫东激动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孩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却像活在几十年前,连电灯、自来水都没见过,不知道在山里受了多少苦。
“现在农村也都通自来水了,你家那边要是不方便,以后可以搬到镇上住,或者等政府派人去修路通电,总会好起来的。”马建国安慰道,他不知道,李卫东的“不方便”,不是地域的偏远,而是时代的差距。
李卫东没说话,只是蹲在铁盆旁边,看着盆底残留的水,心里满是复杂。他羡慕这个世界的便利,羡慕这里的人不用饿肚子,不用挑水,不用在煤油灯下过日子。可他更想家,想那个有土坯房、有母亲咳嗽声、有小红哼唧声的柳树沟,哪怕那里穷,哪怕那里苦,也是他的家。
“马……马叔,”李卫东抬起头,看着马建国,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我能不能在您这儿帮忙?我不要钱,只要能给我口饭吃,能让我住在这里就行。”
他知道自己现在回不去,只能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马建国是个好人,面馆里有吃的,有暖和的地方,还有他没见过的“神奇”东西,在这里帮忙,至少能活下去,还能慢慢了解这个世界,说不定能找到回家的办法。
马建国愣了一下,看着李卫东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破棉袄和手背上的伤口,心里软了下来。这孩子看着老实,不像坏人,面馆里确实也缺个帮忙洗碗、扫地的,多个人手也好。
“行啊,”马建国点了点头,“你要是不嫌弃,就留在这儿吧。平时帮我洗洗碗、扫扫地,晚上就住在面馆后面的小隔间里,有张床,能住人。饭管够,每个月还能给你点工钱,你看怎么样?”
李卫东没想到马建国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赶紧站起来,想给马建国鞠躬,却因为腿软,差点又摔了。“谢谢马叔!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干活,不偷懒!”
“不用这么客气,”马建国笑着扶住他,“你先歇会儿,等会儿我教你怎么洗碗,怎么用店里的东西。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李卫东!”李卫东赶紧回答,声音里满是感激,“马叔,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马建国点了点头,又给李卫东倒了杯热水:“先喝口水,歇够了再干活。以后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别客气。”
李卫东接过水杯,双手捧着,心里暖暖的。他看着桌上亮着的电灯,看着旁边的水龙头,又摸了摸手指上的黑戒指,心里突然有了点希望。也许,留在这儿,好好干活,真的能找到回家的路;也许,他能从这个世界,带点“神奇”的东西回去,让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驱散了他脸上的苍白,也驱散了他心里的恐惧和迷茫。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陌生,会有很多他不懂的东西,可他不怕——他有手有脚,能干活,还有马叔这么好的人帮忙,他一定能活下去,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灶台的余温还在,热水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里,李卫东喝了一口热水,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面馆里暖黄的灯光,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次真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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