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面馆的玻璃门,带起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最后一位客人——那个喝啤酒的老熟客己经走了,留下空酒瓶和半碗没喝完的面汤,马建国刚把碗收进后厨,回来就看见李卫东还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着空碗的边缘,眼神飘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还在想家?”马建国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李卫东对面,顺手把刚泡好的热茶推过去——这次是放了点茶叶的,褐色的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飘出淡淡的清香。李卫东这才回过神,赶紧收回目光,双手攥紧衣角,有点局促地低下头:“没……没有,就是……有点不习惯。”
“正常,刚到陌生地方都这样。”马建国喝了口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驱散了后厨的油烟味,“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从老家出来,在工地住桥洞,晚上听着汽车声,也总想家,想我娘做的红薯粥。”
他的话像一块石子,投进李卫东心里——红薯粥,他也想,想母亲煮的、带着点焦糊味的红薯粥,想小红抢着喝时沾在嘴角的粥粒,可现在,连这样的粥都成了奢望。他的手指又摸向了无名指上的黑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是在提醒他,那个有红薯粥的家,己经隔着他看不懂的时空了。
“马叔,您老家……也是农村的?”李卫东小声问,他想找点话题,又怕说错话,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可不是嘛,豫东农村的,比你这‘山里’还穷。”马建国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点回忆的温柔,“小时候没饭吃,就去地里挖野菜,我娘总说‘等秋收了就有白面馒头吃’,结果秋收的粮食大多交了公粮,还是得啃红薯干。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就揣着五块钱出来打工,洗碗、搬砖、摆地摊,啥都干过,最后才攒钱开了这面馆。”
李卫东听得认真,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和善的面馆老板,也吃过那么多苦。可马叔的苦有尽头,能开起面馆,能喝上热茶,而他的苦,却连尽头在哪都看不见——他连回家的路都没有。
“那……您现在还经常回老家吗?”
“回啊,每年清明都回去,给我爹娘上坟,看看村里的老伙计。”马建国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李卫东身上,带着点探究,却很温和,“说起来,你还没跟我细说呢,你老家具体在哪?哪个山?遭的什么灾?要是离得近,以后我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家里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李卫东瞬间慌了。
联系家里人?怎么联系?他连自己在哪一年都不知道,怎么跟1962年的柳树沟联系?说自己来自六十年前?说自己是被戒指带来的?马叔肯定会觉得他是疯子,会把他赶出去,到时候他连这碗热茶、这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我老家在……在青石山那边。”李卫东的声音开始发颤,他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破布鞋,不敢看马建国的眼睛,“山太大了,具体哪个村……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山坳里的一个小村子,地图上都找不到。”
他只能编,编一个模糊的“青石山”,编一个“找不到的小村子”,这样马叔就不会再追问,不会发现他的秘密。手心开始冒汗,连带着戒指都有点发潮,冰凉的金属变得温润,却压不住他心里的恐慌。
“青石山?”马建国皱了皱眉,在脑子里想了想,“没听过啊,是西南那边的山?还是西北?”
“西……西北。”李卫东胡乱点头,他根本不知道青石山在哪,只是觉得“西北”听起来山多,符合“偏僻”的设定,“那边特别偏,路都没通,平时出山要走两天两夜,电话也没有,只能靠村里的人偶尔出山带消息。”
他越编越细,越编越慌,生怕马建国再问出什么他答不上来的问题。比如“村里有多少人”“种什么庄稼”,这些他都能从柳树沟的情况里套,可要是问“现在村里通电了吗”“有水泥路吗”,他就露馅了——1962年的柳树沟,连煤油灯都舍不得多烧,哪来的电和水泥路?
幸好马建国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这么偏啊,那确实难联系。去年我看电视,说西北有些深山里的村子,政府都在帮着搬出来,集中住到镇上,通电通路,日子比以前好多了,说不定你家那边以后也会搬。”
李卫东赶紧点头,顺着马建国的话往下说:“是啊,我出来的时候,村里就有人说,可能要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不敢再往下说,怕言多必失,只能端起桌上的热茶,猛喝了一口,烫得他舌头发麻,却也刚好掩饰了他的慌乱。
马建国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孩子肯定是家里遭了大灾,走投无路才出来的,对老家的情况要么是不想提,要么是怕提起来伤心,所以才遮遮掩掩的。他也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没必要逼人家说出来。
“行了,不想说就不说了,以后慢慢就知道了。”马建国站起身,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我这面馆虽然小,但也缺个帮忙的。你要是不嫌弃,就留在这儿,平时帮我洗洗碗、扫扫地、端端盘子,晚上就住在后面的小隔间里,有张床,能遮风挡雨。”
李卫东愣住了,他没想到马建国会主动提让他留下,而且还管吃住。他刚才还在想,要是马叔不让他留下,他该去哪,该怎么活下去,现在突然有了着落,反而有点不敢相信。
“我……我真的可以留下?”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讶,还有点不敢置信。
“当然可以。”马建国笑了,指了指后厨的方向,“你看,我这后厨就一个洗碗的小姑娘,忙的时候根本顾不过来,你来了正好能搭把手。每个月我给你开两千块钱工资,虽然不多,但够你攒着,以后要是想回家,也能当个路费。”
“两千块?”李卫东没概念,他不知道“两千块”能买多少东西,只知道“钱”能换粮食,能换药。他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什么都能干,洗碗、扫地、挑水,我都不怕累,我肯定不偷懒!”
他激动得差点站起来,手都在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马建国的这句话,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他知道,只要留在这儿,就能有饭吃,有地方住,还能攒钱买粮食,说不定等戒指再有反应,他就能带着粮食回去,救小红,救爹娘。
“别叫老板,听着生分,叫我马叔就行。”马建国摆摆手,语气很随和,“你先歇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后面的隔间,把东西放好。等会儿我教你怎么用洗碗机,还有店里的规矩,不难,学两天就会。”
“哎!谢谢马叔!”李卫东赶紧站起来,跟在马建国后面。走过面馆大厅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干净的桌子,墙上的菜单画着的面条,灶台那边还冒着微弱的热气,这里虽然陌生,却让他觉得温暖,像个临时的“家”。
后面的隔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旧衣柜,还有一张小桌子,墙角堆着几个纸箱子。床虽然旧,但铺着干净的褥子和被子,是马建国之前用来放杂物的,今天下午特意收拾出来的。
“委屈你先住这儿,等以后忙起来,我再给你换个大点的地方。”马建国打开衣柜,“里面能放你的衣服,虽然你现在就一件棉袄,但以后发了工资,能买两件换洗的。”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李卫东赶紧说,他以前在家住的是西厢房的破炕,连褥子都没有,只有稻草,这里比家里好多了。他摸了摸床上的褥子,软乎乎的,心里满是感激。
马建国又嘱咐了几句“晚上锁好门”“有什么需要就喊他”,然后就去前厅收拾了,留下李卫东一个人在隔间里。
李卫东坐在床上,摸着软乎乎的褥子,心里却没那么轻松。他感激马叔的收留,却也更慌了——他不知道怎么回去,不知道戒指什么时候还会有反应,只能先在这里干活,攒钱买粮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走一步看一步。
他从怀里摸出那粒从深山带来的金色玉米种,放在手心。玉米种还是那么,金灿灿的,在灯光下闪着光。他又摸了摸手指上的黑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没有任何反应。
“戒指,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回去啊?”他小声对着戒指说,声音里满是恳求,“小红还等着我,爹娘还等着我,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得回去救他们……”
戒指沉默着,没有发烫,没有发光,像一枚普通的铁环,贴在他的手指上,一动不动。
李卫东把玉米种重新放回怀里,贴身藏好,又把戒指攥在手心。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急。先好好干活,先攒钱买粮食,等戒指有反应,就立刻回去。就算戒指一首没反应,他也要想办法,哪怕是扛着粮食,也要找到回家的路。
他站起身,走到隔间门口,听见前厅传来马建国收拾桌子的声音,还有远处汽车的“嗖嗖”声。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为了回家,为了家人,好好活下去,好好干活。
哪怕家乡是编出来的,哪怕回家的路看不见,他也不能放弃——因为他的家人,还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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