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刺耳的防空警报突然撕裂了唐楼巷口的烟火气，像把锋利的刀，劈碎了周阿婆鱼蛋摊的咖喱香、烟摊老板的收音机声，还有街坊们闲聊的笑语。阿满刚扛着半袋米走到巷口，听见警报声的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早上烟摊老板说过，日军的飞机可能会来轰炸，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飞机！是日军的飞机！”巷口有人尖叫着往屋里跑，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乱成一团。阿满下意识地把米袋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唐楼跑——曼卿还在阁楼里，她刚从书院回来，肯定没听到警报声！
楼道里己经挤满了慌慌张张的街坊，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扛着箱子，互相推搡着往楼下跑。阿满挤在人群里，胳膊被撞得生疼，却顾不上揉，只一个劲地往上冲，嘴里喊着“曼卿！苏曼卿！”
刚跑到三楼楼梯口，就看见曼卿抱着个布包从阁楼里冲出来，脸色发白，手里还攥着那支刻着“教泽长存”的钢笔——是她父亲的钢笔。“阿满！”曼卿看见他，眼里瞬间有了光，快步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怎么办？飞机要来了！”
“别慌，跟我走！”阿满攥紧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发抖。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栋唐楼都晃了晃，天花板上的木屑和灰尘“哗哗”往下掉，一根碗口粗的木梁从二楼的天花板上砸下来，首冲着曼卿的头！
阿满想都没想，一把将曼卿按在身下，同时伸手从怀里摸出那把木工刨子——早上他修完周阿婆的竹椅，顺手把刨子揣在了怀里，现在成了唯一的护具。他把刨子高高举在曼卿头顶，“哐当”一声，木梁的碎块砸在刨子的铁头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都裂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
“没事吧？有没有砸到你？”阿满低头问曼卿，声音有点发颤——不是怕，是刚才那一下震得太狠。
曼卿埋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比平时快了好多。她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却很稳：“我没事，阿满，你别松手。”
“不松，我不松手。”阿满说着，扶着曼卿站起来，把刨子重新揣进怀里，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跟我来，去周阿婆的鱼蛋摊，那里有个柜子，能躲。”
两人顺着摇晃的楼梯往下跑，楼道里的街坊己经跑光了，只剩下翻倒的板凳和散落的杂物。刚跑到巷口，就听见“咻——砰！”的爆炸声，远处的洋行方向冒起黑烟，火光冲天，热浪顺着风刮过来，带着焦糊的味道。
“快！往这边跑！”阿满拉着曼卿往鱼蛋摊跑，路过刚才扔米袋的地方，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有个红色的小本子——是他的存折！刚才混乱中被人群挤掉了，红色的封皮在灰扑扑的地上格外显眼。香江浊浪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香江浊浪最新章节随便看！
曼卿也看见了，拉了拉他的胳膊：“你的存折！快捡起来！”
阿满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揪了一下——那是他攒了两年的钱，是接母亲来港的念想。可他回头看了看曼卿发白的脸，又看了看远处越来越近的飞机轰鸣声，咬了咬牙，拉着曼卿继续往前跑：“别管了，先躲起来！”
他知道，存折没了可以再攒，可曼卿不能有事。
周阿婆己经在鱼蛋摊前等着了，手里还拿着块木板，见他们跑过来，赶紧招手：“阿满！曼卿！快过来！柜子在这儿！”
鱼蛋摊的柜台下有个半人高的木柜，是周阿婆平时放杂物的，里面铺着旧棉絮，刚好能容下两个人。阿满先把曼卿推进去，然后自己弯腰钻进去，周阿婆在外边把木板挡在柜门上，又堆了几袋煤在旁边，小声说：“你们在里面别出声，等飞机走了我叫你们！”
柜子里很黑，只有柜门的缝隙透进一点微光。阿满能闻到曼卿身上淡淡的墨香，还有柜子里旧棉絮的味道，混着外面飘进来的咖喱香。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轰隆”的爆炸声就在不远处，柜子被震得“嗡嗡”响，木屑从柜顶掉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
阿满下意识地把曼卿往怀里拉了拉，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怀里的刨子——刚才用它挡过木梁，现在握着它，心里就踏实些。“别怕，”他小声说，“有我呢，飞机很快就走了。”
曼卿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手轻轻放在他受伤的虎口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他：“你的手流血了，疼不疼？”
“不疼，小口子。”阿满笑了笑，虽然曼卿看不见，“刨子结实，挡得住。”
柜子外的爆炸声渐渐远了，飞机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小，巷子里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街坊们的哭声和咳嗽声。阿满松开握着刨子的手，摸了摸怀里——那把凿子还在，曼卿也在身边，这就够了。
他想起掉在巷口的存折，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可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曼卿，又觉得没什么可惜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事，就有希望。
过了一会儿，柜门外传来周阿婆的声音：“阿满！曼卿！飞机走了，出来吧！”
阿满扶着曼卿从柜子里钻出来，外面的天己经暗了，巷口到处是碎砖和木屑，周阿婆的鱼蛋摊也被震塌了一半，铁锅歪在地上，咖喱汤流了一地。可周阿婆却笑着说：“没事没事，摊塌了能再搭，人没事就好。”
阿满看着周阿婆，又看了看身边的曼卿，攥了攥怀里的刨子——这把刨子，从老家带来，陪他扛过苦日子，刚才又救了曼卿。以后，他还要用这把刨子，修好多东西，护好多人，不管日子多难，他都要守着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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