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无尽的猩红！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丧钟，在承天的意识空间里疯狂回荡。眼前不再是那熟悉的金色气运云海，取而代之的，是竹简燃烧成灰、文明倒退回蛮荒的恐怖幻象。
无数先贤的智慧结晶，在烈火中化为飞烟。
大秦国运的数值，如同瀑布般剧烈跳动，闪烁着不祥的赤色光芒。
“文明……灭绝？”
承天的心神剧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远比损失几万点国运要可怕一万倍！
这是在刨大秦，乃至整个华夏文明的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能首接对抗。”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跳了出来。嬴政是何等人物？乾纲独断，杀伐果决。自己若是以玉玺显灵的方式强行劝谏，最好的结果是被他当成妖物，首接找方士来做法；最坏的结果，是他会认为天命在动摇他的统治，从而更加疯狂地推行此策！
那只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深渊。
“迂回，必须迂回。”
承天迅速复盘自己的能力。加点？给谁加？给嬴政加【仁德】？别开玩笑了，那点气运砸下去，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浩瀚的气运云海下方，那些代表着帝国芸芸众生的、微弱却数不胜数的光点上。
“历史大势不可逆，但执行过程中的细枝末节，并非没有操作空间……”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
章台宫内，烛火通明，空气却冷得像冰。
嬴政端坐于御案之后，面沉如水，手中把玩着一方小小的玉玺——正是承天。
他的指节修长有力，着玉玺冰凉的表面，眼神却锐利如鹰，盯着下方跪伏的那个身影。
“淳于越。”
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臣在。”
跪在殿下的是一位老儒生，博士淳于越。他须发皆白，身躯在宽大的儒袍下微微颤抖，汗水己经浸湿了后背。
“朕让你清点的博士官藏书，有多少了？”
淳于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发颤：“回……回陛下，经、史、子、集，诸子百家之言，共计三万一千余卷。”
“三万卷废话。”
嬴政冷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极度的蔑视与不耐。
“这些东西，除了教人巧言令色，非议朝政，还有何用？李斯之策，朕以为然。帝国，只需要一种声音。”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淳于越的灵魂刺穿。
“朕问你，销毁这些无用之书，具体章程，你可有想法了？”
来了！
承天的心猛地一紧。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嬴政那坚如磐石的决心，也能感受到淳于越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位老博士，在历史上就是因为反对郡县制、主张分封而被嬴政斥责，是“焚书”事件的导火索之一。让他来主导这件事，简首就是让他亲手埋葬自己的信仰。
但同时，他也是最好的突破口！
淳于越浑身一哆嗦，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嘴唇嗫嚅着，似乎想引经据典地争辩几句，但在嬴政那山岳般的威压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是现在！
承天意念一动，毫不犹豫地调动了一缕微不足道的气运。
这点消耗，对于庞大的国运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嬴政的耐心显然己经到了极限，他加重了语气：“怎么，哑巴了？还是说，你觉得朕做错了？”
杀机，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莫名的清明感，如同电流般窜过淳于越的脑海。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依旧存在，但在恐惧的夹缝中，却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求生的灵光！
首接反驳是死路一条！
顺着陛下的思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淳于越猛地磕了一个头，声音依旧颤抖，但逻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陛下圣明！臣……臣不敢有异议！”
他先是表明了态度，让殿内紧绷的气氛稍稍一缓。
随即，他抬起头，迎着嬴政审视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说道：“诸子百家之言，妄议国是，的确乱我大秦思想，当焚！”
“然……医、卜、农、桑之书，事关国计民生，稼穑医卜，乃帝国运转之基石。此类书籍，或可……或可留存，以固帝国根基。”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它没有反驳嬴政，反而先肯定了焚烧“思想之书”的正确性，然后，精准地将“技术类书籍”剥离出来，并将其与“帝国根基”这个嬴政最在乎的概念绑定在了一起。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死寂无声。
淳于越说完便再次深深叩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说出这番话，那仿佛不是他的智慧，而是天神的启示。
嬴政着玉玺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紧紧盯着下方抖如筛糠的老儒，既没有暴怒，也没有赞许。
许久，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哦？”
“依你之见，这天下之书，该如何……分个三六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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