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一旦被证实，便如同燎原的星火，再难熄灭。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沈阅和林母而言，是一场混合着狂喜、焦灼、以及无尽耐心的漫长等待。他们像是看守着世界上最珍贵宝藏的守卫，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病床上那个正在与沉重意识搏斗的身影。每一次睫毛的颤动，每一次手指的微勾，甚至只是眉头无意识的轻蹙，都能在他们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医生和护士进出得更频繁了。他们调整着呼吸机的参数，尝试着逐步降低机器的支持力度，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林晚那如同初生婴儿般脆弱的自主呼吸能力。监护仪屏幕上，那些代表血氧饱和度、心率、呼吸频率的数字，每一次微小的、向好的波动，都让门外（他们大部分时间仍被要求在门外等待，以免干扰治疗）的两人紧紧攥住彼此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支持。那是一种奇妙的、在巨大压力下被迫形成的同盟。
沈阅几乎忘记了外面那个己然崩塌的商业世界，忘记了赵琪，忘记了自己曾拥有的一切。他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这间病房，这个正在艰难苏醒的人身上。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形容枯槁，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的狂喜。
林母依旧话不多，但看向沈阅的眼神里，那层坚冰似乎在慢慢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疲惫的默许。她会在沈阅因为长时间站立而身体微微摇晃时，默默地将自己坐着的长椅让出一半位置；会在护士说病人需要安静时，轻轻拉一下沈阅的衣袖，示意他控制情绪。
时间在呼吸机节奏变化的间隙里，缓慢流淌。
黄昏时分，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冰冷的病房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暖金色的光边。医生刚刚进行完又一次参数调整和评估，对沈阅和林母点了点头，示意情况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后离开了病房，留下了一片相对安静的空间。
沈阅再次获准进入。他穿着蓝色的隔离服，像个笨拙的影子，轻轻走到床边。他没有坐下，只是站着，贪婪地、近乎窒息般地看着她。
林晚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似乎不再那么死寂。呼吸面罩下，她的胸口随着降低了支持力度的呼吸机，起伏的幅度似乎大了一些，那起伏中，隐约带上了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微弱的力量。
沈阅屏住呼吸，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俯下身，靠近她。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紧闭的眼睑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晚晚……”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你能听见我吗？我是沈阅……”
没有回应。只有呼吸机规律的、但己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的声响。
他没有气馁，继续低声诉说着，语无伦次，却饱含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对不起……晚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作者“独孤孟”推荐阅读《烟火与霓虹》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只要你好起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他们的过去，说那个漏雨的出租屋，说那碗分着吃的泡面，说那个可笑的易拉罐拉环……说到动情处，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
病床上，林晚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再一次剧烈地颤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对抗着什么沉重的束缚，嘴唇在呼吸面罩下，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气音般的音节。
沈阅的诉说戛然而止！他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
他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看到，林晚那紧闭了太久太久的眼睑，像是被内部某种巨大的力量艰难地推动着，开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一抹迷茫的、黯淡的、仿佛蒙着厚厚灰尘的微光，从那条缝隙中泄露出来。
那缝隙极其狭窄，只维持了短短一两秒，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睑又沉重地合拢了。
但，足够了！
对于在黑暗中守望了太久的人来说，这一线微光，便是整个太阳！
沈阅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病床前的水磨石地面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清晰，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伸出颤抖得无法自控的双手，想要去触碰她，却又在距离她手臂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只是就那样悬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重新合拢双眼、但呼吸似乎比刚才更用力了一点的林晚，喉咙里发出一种近乎野兽哀鸣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她睁眼了。
虽然只有一条缝隙，虽然只有一瞬间。
但她确确实实，睁眼了！
那沉重如铁幕的黑暗，终于被她自身的力量，撕开了第一道裂缝！
希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影，它变成了她睫毛颤动时带起的微风，变成了她眼睑开启时泄露的那一缕微光。
沈阅跪在床边，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床沿上，身体因为激动和巨大的情绪释放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低低地回荡在充斥着仪器声响的病房里。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那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浮木后，劫后余生的嚎啕。
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到这一幕的林母，也缓缓地滑坐在长椅上，用手死死捂住嘴巴，喜极而泣的泪水，汹涌而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似乎正在过去。
虽然未来依旧充满未知与挑战，但至少，那维系着一切的生命之火，没有熄灭。
它正在重新，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燃烧起来。
(http://www.220book.com/book/WLB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