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电台的音乐渐弱时，苏瑾的睫毛颤了颤。
后座椅背硌得肩胛骨生疼，她迷迷糊糊想调整姿势，手机屏幕的冷光却刺得她眯起眼——匿名举报邮件的提示还亮着，发件人显示“未知账户”。
“到公司了？”季槐的声音带着点哑，像被夜色浸过的砂纸。
苏瑾这才发现车己经停在地下车库，他正侧身替她解安全带，指尖擦过她锁骨时，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嗯。”她迅速抽回手机，垂眼避开他的目光。
匿名举报的事她本不想声张——上回查主播小王的心理评估异常，差点被运营部骂成“宫斗剧编剧”。
可此刻屏幕上的“新晋升主管小王”几个字，偏偏和三天前财务系统弹出的“200万天使投资”旧账记录重叠在一起，搅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次日清晨，苏瑾的马克杯刚搁在工位，老周就抱着一摞文件敲了敲隔板。
他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显然是从外面急冲冲赶来：“你要的三年前财务归档，我从档案室翻出来了。不过苏总监，这种陈年旧账……”
“老周，上个月前台小妹被拖欠的三百块全勤奖，是谁翻出2018年的考勤管理制度给她讨回来的？”苏瑾抽出最上面那份凭证，纸张泛着旧报纸的黄，“小宇离职前经手的那笔200万，打款方是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注销时间比入账还早三个月——这不是天使投资，是天方夜谭。”
老周推了推眼镜，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苏瑾指尖停在“财务专员：李宇（己离职）”那行字上，指腹无意识地碾着纸边，像在确认什么刻痕。
小宇的事他听说过：母亲重病时被劝退，转天就从公寓顶楼跳了——当时苏瑾刚被前公司劝退，还没入职这家公会，可现在想来，小宇被标“严重失职”的时间，恰好是苏瑾被上一家公司以“过度干预管理”为由开除的月份。
“我托第三方查了资金链。”苏瑾突然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打印纸，墨香混着她惯用的薄荷护手霜味，“三重中转，最后到了砚舟资本。”她顿了顿，“老周，你昨天说的程砚舟……”
“季总大学时的合伙人。”老周压低声音，目光下意识扫向总经理办公室的玻璃门，“后来听说受了刺激，现在在精神病院。这名字太扎眼，我本来不想提——”
“叮——”
苏瑾的手机在桌面震得跳起来。
陌生号码的短信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你想救小宇吗？他没签字那天，就在等一个能听他说真话的人。”她指尖一抖，手机差点摔进垃圾桶。
抬头时，正撞进季槐的视线——他不知何时站在楼下花坛边，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眼神像暴雨前的云层，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
当晚十点，公会前台的感应灯早灭了，苏瑾的工位却亮如白昼。
她盯着小宇离职前的考勤记录，连续五天的“22:37:15”下班时间像排小钉子，扎得她后颈发紧。
更诡异的是系统日志：他登录了三次原始股权协议文档，最后一次退出时间是凌晨1:02。
“找到了。”她屏住呼吸点开邮件草稿箱，标题《关于初始出资情况的说明》刺得她心跳漏拍。
内容只有半段，最后一句像把刀：“那笔钱不是投资，是赎命钱。”
“滴——”
电脑突然发出蜂鸣，屏幕先是泛白，接着腾起大片雪花。
苏瑾猛地按下电源键，再开机时，草稿箱空得像被橡皮擦过，连回收站都干干净净。
她却笑了，从包里摸出银色U盘进去——早在上任第一天，她就在每台办公设备装了隐形快照程序，美其名曰“防止员工误删重要文件”，实际是被前公司恶意删除过三次绩效数据后留的后手。
恢复的文档在屏幕上展开时，苏瑾的指节捏得发白。
她快速加密打包，又写了封致检察机关的预备案函，末了盯着“附件：关键证据”几个字，轻声道：“有人怕光，那我就把灯拧到最亮。”
窗外起了风，吹得百叶窗哗啦响。
苏瑾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想起老周下午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说沈律师是业内出了名的“法律手术刀”，专割见不得光的烂账。
她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新建了个联系人：“沈律（老周推荐）”，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按下了保存。
夜色更深了，远处传来汽车鸣笛。
苏瑾关电脑时，屏幕反光里映出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得很慢，像某种沉默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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