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木棍顶端，离林云风的鼻尖只有不到三寸。
上面沾着干涸的泥土和一些可疑的暗色痕迹，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张明吓得腿都软了，几乎要瘫倒在地，却被林云风用胳膊死死撑住。
他能感觉到，林云风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镇定。
“好汉，我们是出海的商人，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翻了。我们兄弟俩命大，抱着块木板才飘到岸上，身上的财货……全都喂了龙王爷了。”林云-风的语速不快，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刀疤脸三人的表情。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但却是眼下唯一能解释他们这身奇装异服和狼狈处境的借口。
“海商？”刀疤脸身后的瘦子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那你们身上肯定有值钱的玩意儿！从实招来，免得吃苦头！”
“这位好汉，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林云风摊开双手，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您看我们这身衣服，都泡烂了。要不是饿得实在走不动，也不会在这破庙里歇脚。”
刀疤脸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像是在评估猎物的价值。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张明脚上那双还算完好的户外登山鞋上。
这种鞋子的样式和材质，是他从未见过的。
“把你脚上的‘靴子’脱下来。”刀疤脸用木棍点了点张明的脚。
张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双鞋是他身上唯一还算有用的东西了。
林云风立刻按住他，低声道：“给他。”然后他抬起头，对刀疤脸笑道：“好汉好眼力。这双靴子是海外传来的，不值什么钱，但走路确实轻便。您要是喜欢，就拿去。”
说着，他弯下腰，亲手帮张明把鞋带解开，脱下了那双沾满泥污的鞋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刀疤脸接过鞋子，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怀疑和贪婪交织。
他虽然看不懂这鞋子的构造，但能感觉到材质的坚韧。
“算你识相，还有你的！”刀疤脸把鞋子扔给另一个同伴，掂了掂手里的木棍。
“好好！好汉，我也脱！”林云风也赶忙脱了下来，递了上去。
“既然是客商，那总该知道些外面的事吧？说来听听，说得好，爷几个就饶你们一命。”
林云风心里清楚，这是在盘他们的底细。
他定了定神，开始半真半假地编造起来。
他将一些现代的地理知识和航海常识，用古代人能听懂的语言包装起来，说自己从“极南之海”而来，那里物产丰饶，遍地黄金，又说了一些海外奇闻异事。
他口才本就好，又深谙人性，知道这些人想听什么。
他描绘的那个世界，充满了财富和诱惑，听得那三个汉子眼神发首。
张明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他没想到林云风能在这生死关头，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一通话说完，刀疤脸三人的敌意明显消减了不少。
对未知的敬畏和对财富的向往，暂时压倒了他们的杀心。
刀疤脸用木棍拍了拍林云风的肩膀，力道不小，拍得他生疼。“小子，算你机灵。滚吧，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
林云风如蒙大赦，连忙拉着光着脚的张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出破庙，头也不敢回。
两人逃出很远，首到再也看不见那座破庙，才瘫倒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们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就这么放过我们了？”张明不敢相信。
“他们只是求财的流民，不是职业土匪。”林云风躺在地上，望着灰色的天空，声音嘶哑，“杀了我们，除了两身破衣服，什么也得不到，反而可能惹上麻烦。我那通胡扯，让他们觉得我们还有点用，或者说，暗唐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暗唐最新章节随便看！他们被那个虚构的‘海外世界’唬住了，不敢轻易动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表现得足够弱小，足够没有威胁。在沟渠里，最先死的，往往是那些还端着架子，不懂得低头的。”
张明沉默了。
他看着自己光着的脚，冰冷的泥土刺激着皮肤，也刺激着他的神经。
刚才那一幕，彻底打碎了他对这个时代的最后一点幻想。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理，只有最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我们现在怎么办？”张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林云风从地上坐起来，环顾西周。
远方，隐约能看到一座城市的轮廓。
“去那座城。”他指着远方，“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我们需要食物，需要衣服，需要鞋子，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
他看了一眼张明，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从现在开始，忘掉我们是谁。我们是难民，是乞丐，是任何能让我们活下去的角色。记住，活下去，是唯一的目标。”
两人互相搀扶着，向着那座名为“杭州”的城市，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进城的过程，又是一次尊严的剥离。城门口的守兵，穿着破旧的铠甲，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贪婪。
他们像驱赶牲口一样，用刀鞘抽打着每一个试图进城的流民。
林云风从一个老乞丐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进城需要缴纳“入城钱”。
他们身无分文，只能和其他流民一样，跪在城门外，苦苦哀求。
张明一个现代的程序员，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一张脸涨得通红。
林云风却面不改色，第一个跪了下去，额头碰着泥地，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或许是他的态度取悦了那个兵痞头子，或许是他们看这两个“白面书生”不像是什么危险人物，最后，在挨了两下刀鞘之后，他们被允许混在人群中，走进了这座晚唐时期的杭州城。
城里的景象，比他们想象的要繁华，也比他们想象的要破败。
主街上还有一些商铺在开门营业，但行人都步履匆匆，脸上带着菜色和警惕。
而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则挤满了无数像他们一样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们成了这座城市最底层的存在——“花子”。
当天晚上，他们蜷缩在一个漏风的巷角，饥寒交迫。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手里拿着一块板砖。
这是本地的乞丐头子，在清理“外来户”，抢夺地盘。
这一次，林云风没有再选择退让。
在对方举起板砖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一桶不知存放了多久的泔水，猛地泼向了对方。
恶臭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浇下，那乞丐头子惨叫一声，视线受阻。
林云风抓起身边一根烂木棍，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朝着对方的膝盖砸了下去。
他很清楚，对付这种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他没有练过格斗，但他前世处理过无数次办公室斗争和商业谈判，他知道如何精准地攻击对手的弱点，让他彻底丧失反抗能力。
张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也扑了上去，两人合力将那乞丐头子打倒在地。
他们没有杀人，只是抢走了对方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和半块发霉的饼子，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握着那几个冰冷的铜板，林云风的手在颤抖。
这是他们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主动发起的攻击，第一次用暴力获取生存资源。
他看着身边同样在发抖的张明，低声说：“欢迎来到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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