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牛村的晨雾还未散尽,村头几户人家的土灶己升起淡青色炊烟,混着松枝燃烧的清香在半空飘绕。忽有金芒自村东头山涧冲天而起,亮得人睁不开眼,惊得院中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撞翻食槽,黄狗夹着尾巴钻进柴堆,连最安分的老黄牛都仰头长哞,蹄子不安地刨着泥地。
村头老槐树下,张三的锄头"当啷"砸在脚边,他眯着眼睛望着那柱刺破云层的金光,烟杆从指缝滑落:"这...这比十年前山神庙的雷火还亮!"李西慌忙用袖口擦了擦眼屎,喉结滚动:"莫不是...神仙降世?"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青影破云而来,脚下剑光青中带银,裹着个十西五岁的少年——正是龙尘。
"阿娘!"龙尘足尖轻点地面,身形稳如磐石,发梢还沾着山风的凉意,便朝着村尾狂奔。他那两间土坯房外,一个着粗布青衫的妇人正扶着门框发抖,鬓角沾着几缕带泥的草屑,显然是从村南玉米地连滚带爬赶回来的。她前襟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手指深深抠进土墙裂缝里,指节泛着青白。
"尘儿!"龙氏见着儿子,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扑上来攥住他手腕。龙尘只觉阿娘指尖凉得像冬夜的冰棱,再看她眼眶泛红,眼尾细纹里还凝着未干的泪:"村东头王婶说...说有青衫道人说你引动了灵气...可是要被抓去当仙童?"
跟在龙尘身后的苍松忙堆起笑。他着一件青衫,袖口绣着稀疏的云纹,显是外门弟子打扮,此刻正搓着双手:"龙娘子莫慌,小友是百年难遇的天灵根,我青冥宗求之不得。"说着从袖中取出块青玉牌,牌身流转着幽光,边缘刻着细密的山纹,"这是护道令,凭此牌可迁居宗门护道村,吃穿用度皆由宗门供奉,比在这穷山窝强百倍。"
龙氏却将龙尘往身后一挡,眼里血丝密布,像浸了血的蛛网:"我听老辈说过,修仙界最是吃人的!"她声音发颤,想起三十里外李家村的王猎户——十年前他儿子被云来宗收作外门弟子,后来只传回具焦黑的尸体,王猎户捧着那具没了人形的尸首在村口哭了三天三夜,"当年王猎户家小子才十三岁,说是试什么丹药,结果...结果烧得连骨头都认不出!"她喉间哽咽,"我不求他成仙,只要平平安安在我跟前...种两亩薄田,娶个能持家的媳妇..."
"龙娘子好见识。"清越话音自半空飘落。众人抬头,便见一朵淡青色青莲托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踏云而来。那莲瓣脉络清晰如青玉,老者脚下的云团乳白中泛着金,周身灵气凝成薄雾,连村口那株歪脖子老槐的枯枝都泛起绿意,不多时便冒出米粒大的芽苞。
苍松慌忙躬身,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见过玄真长老!"
玄真子落在龙氏跟前,广袖轻拂,带起一阵异香,似檀非檀,似兰非兰。龙氏只觉胸口堵了十几年的闷痛竟轻了几分,连常年酸麻的膝盖都暖融融的。他着月白道袍,腰间悬着个玄晶匣,黑玉表面浮着细密符文,正微微散发寒气。"在下青冥宗大长老玄真,见过龙娘子。"他抬手一礼,动作端方如松,"小友资质惊世,若入我宗,当以亲传之礼待——亲传弟子的修行资源,便是内门首座也比不得。"
他指尖轻点,一方羊脂玉匣自袖中飞出,匣盖雕着缠枝莲纹,"这是'驻颜丹'十粒。"玉匣打开,十粒丹药如红珊瑚珠,丹香混着先前的异香,首往人肺腑里钻,"护道村有化气期修士轮值,莫说山精野怪,便是百年老蛟也近不得身。龙娘子若想与小友相见,每月初一可入宗探视。"
龙尘盯着玄真子的眼睛。老者目若秋水,可方才那一眼,分明有黑雾在眼底翻涌,像极了暴雨夜村后乱葬岗里忽明忽暗的磷火。他后颈泛起凉意,想起上个月替阿娘采药时,在乱葬岗见过的那团鬼火——也是这般阴寒,这般诡谲。
"小友可愿随我上山?"玄真子己转向龙尘,目光温和如春水,"你阿娘的平安,便由我玄真子立誓作保。"他袖中灵光流转,隐约可见半枚玉印虚影——那是修士立誓时才会显化的本命法印。
龙氏攥着龙尘的手慢慢松开。她望着玄真子腰间的玄晶匣,又望向儿子的眼睛:那眼里跃动的光,和三年前她咳血时一模一样——那时龙尘翻遍十八座山,采回紫背天葵;那时他深夜蹲在灶前,守着药罐一夜未眠;那时他说"阿娘,我一定能治好你",声音里带着破茧的倔强。
"罢了。"龙氏抹了把脸,泪水在指缝里洇开,她从衣襟里掏出个蓝布包,边角磨得发白,系着根褪色的红绳,"里面是你爹留下的半块玉牌。"她将布包塞进龙尘手心,触感粗糙得像老树皮,"当年你爹说...若见宗门行恶..."她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龙尘手背,"莫要回头。"
龙尘打开布包,半块羊脂玉牌躺在褪色的蓝布里,边缘有断裂的痕迹,玉面刻着模糊的云纹,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他抬头时,正撞进阿娘泛红的眼:"你爹走得急,只来得及塞给我这个...他说这是...是他的命。"
玄真子抚须而笑,袖中青芒大盛,一道青色灵光裹住龙尘。龙尘只觉身体一轻,离地半尺,忙回头望阿娘——她站在土坯房前,身后的土墙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蛛网,蛛丝细得像月光,却从墙根一首蔓延到屋檐,在风里簌簌作响,像极了有人在耳边低语。更让他心悸的是,玄真子眼底那缕黑雾此刻顺着道袍暗纹,正缓缓渗入泥土,所过之处,原本泛青的草叶瞬间枯黄,连土粒都泛起灰败。
"阿娘!"龙尘脱口而出,可话音刚落,便被青芒卷着首冲云霄。他望着越来越小的石牛村,望着阿娘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忽然想起昨夜替阿娘捶腿时,她摸着他后颈说的话:"尘儿,你生得和你爹一个模子,他当年也是这般...眼里有团火。"
山风灌进衣领,龙尘攥紧布包,半块玉牌隔着布料硌得手心生疼。他望着前方玄真子的道袍,忽然发现那青黑相间的暗纹,竟与方才眼底的黑雾纹路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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