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既定,云昭没有丝毫犹豫。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再完美的计划,停留在纸面上也毫无价值。只有在实践中不断试错、迭代、优化,才能将可能性转化为现实。时间,是她最耗不起的成本。
她调整呼吸,将身体状态维持在玉簪能量滋养下的最佳水平——尽管这个“最佳”依旧无比脆弱。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监控着体内每一丝能量的流动和经脉的承受状况。
准备工作就绪。
她将目光锁定在院落石缝中那株不起眼的野草上。它叶片枯黄,茎秆纤细,但在云昭高度专注的感知下,能清晰地捕捉到它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充满生机的木属性灵气波动。
就是它了。量级足够微小,属性相对温和,是理想的初次实验样本。
她伸出没有握簪的左手,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对身体残存力量的精细控制。她需要精准地,从这株野草散发出的木灵气场中,“捕捉”到一缕,并引导它进入体内。
这个过程,比吸收无属性的天地灵气,或者通过玉簪接收己经被“预处理”过的水灵气,要困难得多,也危险得多。如同在汹涌的河流中,只取特定的一瓢水。
精神力化作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株野草,缠绕上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翠绿色灵气光点。
“引!”
心中默念,精神力丝线轻轻一颤,将那缕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木灵气,剥离出来,如同用镊子夹起一颗尘埃。
然后,她控制着这缕木灵气,沿着一条她事先推演了无数遍的、相对“完整”且距离最短的次要经脉——手阳明大肠经的支脉,极其缓慢地,向丹田方向输送。
就在木灵气进入经脉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在玉簪水灵气滋养下还算“温顺”的经脉,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冷水,猛地痉挛、抽搐起来!那缕微弱的木灵气,此刻却像是一根烧红的细针,在经脉中艰难前行,带来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排斥感!
这与她推演中“温和”的预期,出现了偏差!
云昭心头一紧,但眼神依旧冷静。她没有慌乱中断,而是立刻调动更多的心神,加强对这缕木灵气的“包裹”和“约束”,同时,引导玉簪传来的水灵气,如同安抚剂般,提前浸润、滋养木灵气即将通过的经脉路段,试图降低其刺激性。
水能生木。这是五行相生的基本原理。
在她的精细操控下,水灵气与那缕木灵气并未首接融合,而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包裹”与“滋养”关系。木灵气带来的刺痛感稍有缓解,前行速度依旧缓慢,但至少没有立刻引发经脉的彻底崩溃。
这是一个好的迹象。证明了“可控引导”和“属性缓冲”思路的可行性。
她全神贯注,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水、木两种灵气之间脆弱的平衡,以及它们与破损经脉之间的脆弱共存。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与风险。
那缕翠绿色的木灵气,终于穿越了漫长的、如同废墟般的经脉通路,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那片死寂、破碎的丹田。
当这缕外来的、带着生机的木灵气,落入那充斥着精纯水灵气的丹田废墟时,预料之中的剧烈冲突并未立刻爆发。
丹田内,玉簪提供的温润水灵气,如同一片沉寂的蓝色湖泊。而那缕微弱的木灵气,则像一滴落入湖中的绿色墨汁。
起初,两者界限分明,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排斥。但很快,在云昭精神力的密切关注和轻微引导下,那滴“绿色墨汁”开始极其缓慢地晕染开来。
并非简单的混合,也非激烈的对抗。
云昭清晰地“看”到,那缕木灵气,正在被丹田废墟中某种残余的、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机制,极其缓慢地……“分解”和“吸收”!
不是水火转化那种带着一丝暴烈意味的“强制嬗变”,而是一种更温和、更缓慢的“同化”过程。木灵气中蕴含的“生机”特性,被剥离出来,如同涓涓细流,融入了水灵气之中,使得原本纯粹滋养的水灵气,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促进恢复的活性!
而木灵气本身的结构,则被瓦解,化为最精纯的无属性能量本源,补充到了丹田之中。
虽然这个过程转化出的能量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其象征意义,是颠覆性的!
她的推演是正确的!破损的丹田,确实具备某种非常规的“能量处理”能力!而且,不同属性的灵气之间,并非只有排斥,在特定条件下,可以达成某种“共生”与“互补”!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大振!
她立刻按照预定方案,没有贪功冒进,而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缕木灵气的输入和转化过程,同时加大玉簪水灵气的供应,确保“主能量”的绝对优势和稳定性。
她像一个最严谨的科学家,记录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木灵气输入量、转化效率、对经脉的刺激程度、对丹田的滋养效果……
第一次“压力测试”,在高度紧张和精密控制下,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
当感觉到那缕木灵气被彻底转化吸收,而经脉和丹田并未出现不可逆的恶化迹象,甚至因为那丝微弱的“生机”融入,残破的经脉边缘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近于无的修复迹象时,云昭果断地停止了实验。
她缓缓散去引导的精神力,切断了与那株野草之间微弱的灵气链接。
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向后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冷汗己经将背后的衣衫彻底浸透。刚才那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对她精神和意志的消耗,堪比一场生死大战。
但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成功了!
第一次可控、微量的异种灵气引入与转化实验,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果!
这不仅验证了她“道基重构”理论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她获得了一套宝贵的、关于自身身体对异种灵气承受极限、转化效率的“一手数据”!
她立刻在脑海中调出“实验记录”,开始进行复盘分析:
· 风险可控性:在精神力高度集中和玉簪水灵气充分缓冲的前提下,微量木灵气的引入风险在可接受范围内。
· 转化效率:极低,但确实存在。木灵气转化为无属性能量和特殊“生机”特性的过程,值得深入研究。
· 对身体的影响:短期内未见恶化,长期影响有待观察。那丝“生机”对经脉的微弱修复效果,是意外之喜,指明了未来的优化方向。
· 精神力消耗:巨大,是当前方案的主要瓶颈之一。
“所以,下一步的优化方向是:第一,提升精神力强度和操控精度;第二,寻找更高效、更安全的异种灵气来源和引入方式;第三,量化不同属性灵气引入的最佳配比和序列……”
她的大脑自动进入了“项目迭代”模式。
然而,就在她沉浸于数据分析时,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带着哭腔和愤怒的、熟悉的女声。
“云昭师姐!云昭师姐你在吗?求求你,救救林风师兄吧!”
云昭眉头微蹙,从推演状态中脱离。是那个之前跟在林风身边、对她颇为不屑的外门女弟子。
林风?他怎么了?
她本不欲理会,但那女弟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目光一凝。
“云昭师姐!林风师兄他……他为了给你寻找治疗道伤的‘赤阳朱果’,独自去了后山禁地边缘的烈焰窟!现在己经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看守魂灯的长老说,他的魂灯……魂灯摇曳得很厉害,恐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赤阳朱果?烈焰窟?
云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赤阳朱果,乃是至阳至刚的火属性灵果,对于治疗寒毒、稳固神魂有奇效,但对她这种水属性道基破碎的伤势,根本就是毒药!林风去找这个,是真心想救她,还是……另有所图?或者,根本就是被人误导?
而烈焰窟,那是宗门划定的危险区域,其中火灵气狂暴,更有低阶火系妖兽出没,以林风筑基期的修为,贸然深入,确实凶多吉少。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兀和蹊跷。
是陷阱?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林风的?
云昭靠在墙边,指尖无意识地着温润的玉簪。
林风的生死,她并不十分关心。但这件事本身,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她在破屋中潜心“研发”的平静。
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是苏渺那边的手段?还是宗门内其他看她不顺眼的人,想借此机会将她引出去,或者将林风遇险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外界的风波,并未因她的决绝和沉寂而平息,反而可能正在酝酿更大的漩涡。
她看了一眼自己依旧虚弱不堪的身体,感受着刚刚完成第一次“压力测试”后精神的疲惫。
现在出去,无疑是极不明智的。自身难保,何谈救人?而且很可能正中他人下怀。
但是……
如果林风真的因“为她寻药”而死,即便她问心无愧,在舆论上也将陷入极大的被动,刚刚建立的“一心向道”人设可能会受到质疑。青松真人给予的三个月的宽容期,也可能因此产生变数。
利弊需要权衡。
云昭闭上眼,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去,还是不去?
若去,以她现在的状态,该如何应对?若不去,又该如何化解可能随之而来的舆论危机?
一个新的、计划外的“突发事件”,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技术研发”问题,而是一个涉及人际关系、宗门规则和风险管理的“商业决策”了。
她需要尽快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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