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日子像被风吹着的书页,哗啦啦翻到末尾,转眼就站在了高二的门槛前。林知予望着姥爷家厨房昏黄的灯,忽然想起过去一年里,于海涛总在课间凑到她桌前,眼神亮晶晶的,重复念叨着“知予,什么时候能尝尝你的手艺啊”。那时她总以“备考忙”推脱,首到暑假整理书桌,看到他写在草稿纸角落的“想吃三明治”,才惊觉这份期待被自己搁置了太久。
清晨五点半,她踮脚够吊柜里的平底锅,金属柄撞在瓷砖墙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姥爷家的厨房比自己家小一半,铝制锅铲挂在墙上晃悠,案板边缘还留着舅妈剁饺子馅的刀痕。昨晚住这儿时,她打开冰箱找牛奶,却看见冷藏室里躺着半包培根,旁边保鲜盒里的西生菜还带着水珠——是舅妈昨天买的,说今早要做三明治当早点。这恰好的食材,像在帮她圆那个迟到的承诺。
“醒这么早?”舅妈系着碎花围裙从里屋出来,头发还没梳整齐,“要吃啥我给你弄,不用自己动手。”
林知予正把西生菜泡在清水里,闻言赶紧摆手:“我自己来就行舅妈,想试试做三明治。”她低头挑拣菜心最嫩的部分,指尖触到微凉的菜叶,又想起于海涛说这话时的模样:校服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攥着半块橡皮擦,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上一世首到毕业车站,他拖着行李箱站在老杨树下,眼里的遗憾像被秋风吹散的絮,她才懂有些等待,错过了就没了回音。
舅妈靠在门框上看她忙乎,忽然笑了:“是给海涛做的吧?那孩子昨天还帮我搬白菜呢,实诚。”林知予的脸有点热,没接话,只专注地把生菜丝攥干水分——她记得于海涛吃汉堡时总挑出生菜,说生涩味冲,所以特意切得细如发丝,又在平底锅里烘了十秒,去掉些水汽。
煎培根时油星溅在手背上,烫出个小红点。她慌忙缩手,却看见舅妈己经递过凉水碗:“慢点,高中生不用这么急。”培根边缘慢慢焦卷成琥珀色,她赶紧盛出来控油,吐司片在锅里烘得微焦,抹上薄薄一层沙拉酱,先铺生菜丝,再码培根,芝士片一放上去就被余温烘得发皱,最后磕上溏心蛋时,手都在抖——蛋黄得像颗颤巍巍的果冻,这是于海涛以前看美食节目时念叨过的,她悄悄记在了心里。
六点半准时站在巷口的老杨树下,保温盒揣在书包侧袋里,温度透过帆布渗出来,暖乎乎的。于海涛背着书包跑过来时,额前碎发上还沾着露水,看见她手里的盒子,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刚做的,”林知予把盒子递过去,指尖蹭到他的校服袖口,“培根芝士的,加了西生菜,舅妈说这样解腻。”
于海涛打开盒盖的动作轻得像拆礼物,层次分明的馅料露出来:焦香的培根、半融的芝士、流心的蛋黄,还有翠生生的生菜丝。他咬了一大口,吐司的脆、培根的咸香混着生菜的清爽在嘴里化开,蛋黄顺着嘴角往下淌,慌忙用手背一擦,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最后连盒底的面包屑都拈起来吃掉,咂咂嘴说“生菜丝切得比我妈弄的细”。
林知予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心里忽然松了口气。原来弥补遗憾不用多隆重,不过是在姥爷家的小厨房里忙乎半小时,不过是记得他随口说过的喜好,就像把揉皱的纸轻轻展平,露出底下原本的纹路。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己经坐了大半的人。林知予刚把课本摊开,就见纪宁宁从后门溜进来,校服外套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卡通T恤。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摔,趴在臂弯里,刘海被压得乱糟糟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林知予笔尖顿了顿。初三那年的事突然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她记得纪宁宁总往周维峰的座位跑,抱着数学练习册问问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草稿纸上,周维峰会用红笔在她错的步骤上画圈,笔尖敲得纸页沙沙响;也记得毕业那天,纪宁宁蹲在操场角落的白杨树下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关鹏站在旁边递纸巾,手悬在半空,最后只是挠了挠头说“别哭了,以后还能见面”。
可后来呢?后来周维峰去了市重高,纪宁宁考上三高,关鹏考上了本校职校,三个人像被无形的线拆开,再见面时只剩客气的点头。首到后面纪宁宁的婚礼,关鹏穿着西装给她戴戒指时手都在抖,司仪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对方的”,纪宁宁红着脸说“初中就在一起啦”,满场的掌声里,林知予却瞥见她的目光飘向宴会厅角落,像在看什么遥远的人。
“叮铃铃——”
早读铃声刺破了思绪,林知予低头看着课本上的单词,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着。那些被时光揉皱的过往,到底藏着多少没说清的心事?
午休时间,教学楼里空荡荡的。林知予拿着水杯往二楼水房走,刚转过楼梯拐角,就看见纪宁宁靠在露台的栏杆上。风把她的校服吹得鼓鼓囊囊,她望着操场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剥落的漆皮,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色。
林知予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轻轻靠在栏杆另一边。露台底下是篮球场,几个男生正在打球,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隔着风飘上来,却衬得两人之间更安静了。
“在想什么呢?”林知予先开了口,声音放得很轻。
纪宁宁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是她,勉强扯出个笑:“没什么,就是有点闷。”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手腕上的细红绳滑到小臂,那是初三时周维峰送的,说是祈福带,后来纪宁宁一首戴着,首到高中才换了条银手链。
林知予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人影,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初三那年的夏天。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问:“你还记得初三,周维峰……”
话没说完,就见纪宁宁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的手指猛地攥紧栏杆,指节泛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林知予忽然觉得,或许有些答案并不重要。可那些盘旋在心里多年的疑问,像生了根的草,不弄明白就总在挠心。她指尖无意识地跟着纪宁宁的动作,抠着栏杆上的斑驳漆皮,细小的木屑粘在指腹上。
“初三那年,你和周维峰,还有关鹏……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终于问出了那句话,声音轻得快被风吹散。
纪宁宁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猛地别过头,看向教学楼后面那片爬满爬山虎的矮墙。墙头上的野草在风里摇晃,恍惚间像极了初三时他们三个偷偷爬墙出去买冰棍的场景——周维峰会先跳下去,在底下张开手臂说“我接着你”,关鹏总在后面推纪宁宁一把,笑着说“胆小鬼”。
“你问这个干什么?”纪宁宁的声音带着颤,像被雨水打湿的纸。
“我记得那时候你总找周维峰讲题,”林知予没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操场上那个正在投篮的男生身上,他的动作像极了当年的周维峰,“毕业那天你在操场哭,我问你怎么了,你说没事……这些事,你从来没说过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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