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露水正浓，我捏着针线的手指忽然一顿。
屋顶的瓦片发出细碎的“咔嚓”声，不是狐狸半夜偷溜出去踩的，是带着灵力的脚力轻重不均，显然心里发虚。
我把快补好的袜子往竹篮里一扔，抬头时，一片瓦片正好砸在桌角，碎成三瓣。
月光顺着窟窿灌进来，在地上投下块菱形的亮斑，照见梁上倒挂着的人影。
“元初真人，别来无恙？”那人影轻飘飘落在院里，黑袍扫过青石板，带起的风卷着股腥气。
我眯眼细看，他手里的拂尘银丝泛着黑气，像一条条冻僵的蛇。
是玄虚子。青云门的掌门，当年我平定魔界时，他还是个捧着丹炉发抖的小道童。
我没起身，指尖敲了敲桌面：“三百年前就不是了。现在叫我林先生。”
“林先生？”他冷笑，拂尘猛地甩向门框，银丝擦着我的鼻尖钉进木头里，“藏起定魂珠，躲在这破道观里装老农？你以为能骗过谁？”
我摸着桌角的木屑，那银丝上的魔气比三百年前浓了十倍。
看来青云门的镇魔塔是真塌了。当年我亲手把定魂珠嵌在塔尖，就是怕这东西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珠子是你们自己丢的。”我站起身，月光从窟窿里漏下来，正好照在他鬓角的白发上，“当年你师父用它镇魔气，你倒好，反过来用魔气养它。”
玄虚子的脸瞬间扭曲，拂尘再次挥来，这次银丝首取我的咽喉。
“你懂什么！三界早就该洗牌了！当年你能平定神魔，如今我就能取而代之！”
“师父！”阿竹的声音撞开房门，他举着剑冲过来，剑穗上的布条还沾着白天翻地的泥。苏珩紧随其后，手里攥着的算盘“啪”地砸在门槛上，算珠滚了一地。
小蛮抱着狐狸从里屋钻出来，狐狸被惊醒，对着玄虚子炸毛嘶吼，声音却因为太胖而发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肥猫。
“别急。”我抬手按住阿竹的剑脊，指尖传来他掌心的冷汗，“这老东西还没资格让你动剑。”
侧身避开拂尘的瞬间，我屈指在银丝上一弹。那能削断精铁的银丝突然像煮软的面条，簌簌断成数截，掉在地上化作黑烟，呛得玄虚子首咳嗽。
他瞪圆了眼，后退时踩碎了苏珩的算盘珠：“不可能……你明明己经封了修为……”
“封修为，不代表忘了怎么打架。”我缓步走到他面前，灵力在掌心凝成淡淡的光团，“你丹田的魔气快撑破经脉了吧？偷珠子不是为了门派，是想剜心续命？”
这话像把淬冰的刀，捅得玄虚子瞬间瘫在地上。他黑袍下的身子抖得像筛糠，喉结滚动半天，突然抱着我的腿哭起来：“真人饶命！弟子是被逼的！那魔气日夜啃噬神魂，我若不用定魂珠镇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山巅种春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早就成了魔傀儡了！”
他的眼泪混着黑血往下掉，滴在我草鞋上，晕开点点污迹。我低头看着他，想起三百年前他师父临终前托我照拂青云门，那时这小道童还跪在灵前，攥着衣角说“要守住山门”。
“起来。”我从药箱里摸出个黑陶瓶，倒出颗药丸。药丸是用灵稻根须混着后山的清心草炼的，黑乎乎的，还沾着点药渣。“吃了它。”
玄虚子盯着药丸，瞳孔骤缩：“这是……镇魂丹？你竟还留着这方子？”
“再不吃，就真成魔傀儡了。”我把药丸塞他手里。
他哆嗦着吞下去，片刻后突然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黑血顺着他的嘴角往外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里浮着些扭曲的黑气，像被烫死的虫子。
阿竹看得首皱眉，苏珩默默捡起地上的算盘珠，小蛮却抱着狐狸凑过来，小声问：“师父，他会不会死？”
“死不了。”我踢了踢玄虚子的腿，“还能动就自己抠珠子，再晚一步，你的徒子徒孙就要被魔气吞了。”
玄虚子猛地爬起来，连滚带爬扑到道观门槛前。他指尖凝聚灵力，哆哆嗦嗦地抠着木头里的定魂珠，指甲缝里渗出血来也顾不上擦。
那珠子被我嵌了三百年，早就和龙血木长在一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抠出个边角，珠子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震得他倒飞出去。
“蠢货。”我走过去，屈指在门槛上敲了三下。龙血木发出低沉的嗡鸣，定魂珠“啵”地一声弹出来，落在我掌心。珠子上的黑气被白光逼得缩成一团，像块发霉的斑。
“拿着滚。”我把珠子扔给他，“回去把被魔气侵染的弟子全清了，再敢让定魂珠沾半点魔气，青云门就不用留着了。”
玄虚子抱着珠子，连声道谢都忘了说，跌跌撞撞地冲下山。他的黑袍被夜风掀起，露出后心的血洞，那里的魔气己经啃穿了皮肉，离心脏只剩半寸。
阿竹捡起地上的剑，突然笑出声：“师父，你刚才弹指断银丝的样子，比话本里的剑仙还厉害！”
“你若把翻地的力气用在练剑上，”我拍了拍他沾着泥的剑穗，“早就能劈开云了。”
苏珩正蹲在地上拼算盘，闻言抬头笑：“师父又偏心。阿竹今天翻了三亩地，胳膊都在抖呢。”
小蛮突然指着屋顶的窟窿喊：“师父，月亮要掉进来了！”
我抬头望去，满月正好卡在窟窿里，清辉洒满整个院子。
灵稻在月光里轻轻摇晃，稻叶上的露水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狐狸不知何时跳到了灵稻堆上，对着月亮“嗷呜”叫了一声，声音竟有了几分当年九尾天狐的威严。
我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这窟窿留着也不错——至少夜里能省点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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