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的第一个晴天，阿竹蹲在晒谷场上，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师父，山下的镇子是不是就这么大？”他抬头时，鼻尖沾着点谷糠，像只偷米的麻雀。
苏珩正在核对秋收的账目，闻言推了推不存在的算盘：“据县志记载，青溪镇方圆三里，有七十二家铺子，其中三家卖糖葫芦。”
小蛮抱着她的铁疙瘩令牌，突然蹦起来：“我要去看卖糖人的！上次听山下的货郎说，他能把糖捏成老虎！”
我把最后一袋灵稻扛进仓房，拍掉手上的灰：“镇子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人多、吵得慌。”
阿竹的树枝在地上戳出个小坑：“可……可我想看看师父说的‘人间烟火’是什么样的。”
他去年在药书里看到这西个字，问了我三次，我都只说“等你种够十亩灵稻就知道了”。
苏珩合上账本，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我也想去看看镇上的银号怎么记账，说不定能学着改进咱们的账本。”
小蛮拽着我的袖子晃：“师父师父，就去一天！我保证不偷人家的糖人！”
狐狸不知从哪儿叼来根红绳，蹲在我脚边，用爪子把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像是在说“带我去带我去”。
我看着这几个眼巴巴的家伙，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平定三界后，也曾有人拉着我去看人间灯会。
那时的灯比星星还亮，人潮挤得像罐子里的豆子，吵得我头疼，却又觉得……热闹得让人记不住烦恼。
孔丘明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尚且还有仇人在外恐生事端，我留在观中等你们回来。”
“也好，明天寅时动身。”我转身往厨房走，“但得约法三章：不准惹事，不准乱买东西，不准把狐狸当成稀奇玩意儿。”
阿竹蹦得比灵稻穗还高，苏珩默默往账本里夹了张纸条，看那样子是在列购物清单，小蛮己经开始给狐狸试穿她的小布鞋——当然，以狐狸的胖肚子，怎么也穿不上。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阿竹就背着个空包袱站在院里了。
苏珩提着个装着铜钱的钱袋，小蛮则把狐狸塞进布兜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下山的路比往常好走，阿竹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剑穗在晨光里晃来晃去。
苏珩跟在中间，时不时提醒“慢点，这儿有石头”，小蛮则在后面数着路边的野花，数到第三十七朵时，终于看到了镇子的炊烟。
“哇！”小蛮扒着路边的老槐树，眼睛瞪得溜圆，“好多房子！比山下的村子大十倍！”
青溪镇的城门刚打开，守城的士兵打了个哈欠，看见我们时突然愣住了——大概是没见过穿着粗布短褂的老农带着个背剑的少年、一个算账先生和个揣着狐狸的小丫头。
“站住！”士兵举起长枪，“你们是哪儿来的？”
阿竹下意识就要拔剑，被苏珩按住了。“我们是山里来的，”苏珩掏出几文钱递过去，“想进城买点东西。”
士兵掂了掂铜钱，眼神在阿竹的剑和我腰间的柴刀上转了圈，嘟囔了句“山里人就是古怪”，放我们进了城。
刚走没两步，小蛮突然拽住我：“师父，他们都在看我们！”
我抬头望去，街上的行人纷纷往这边瞟，眼神里有好奇，有警惕，还有个卖菜的大婶，赶紧把摊子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怕我们碰坏了她的萝卜。
阿竹的脸有点红，下意识把剑往身后藏。苏珩倒是镇定，指着不远处的糖人摊：“小蛮，你看那是不是老虎？”
小蛮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拉着狐狸就往摊前跑。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间烟火，好像比我想的要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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